马大爷:要不你崽子能长这么高。馒头也蒸好啦,来,吃俩再走。
一笼笼的馒头散发出蒸汽,颜色不像外面的馒头那样发白,带着一点奶黄色。凑近,能闻到淡淡的粮食甜香。
馒头带着热气,和卤牛肉一起送到外面的桌子上,让街坊吃个新鲜。有了肉,外面加倍热闹了起来。
由良辰看着堆得比他还高的蒸笼,怀念道:马大爷多久没做卤牛肉了,他说生意不好,好肉卖不出去,怪可惜的。蒸这么多馒头,我也好久没看见了。
霍子安犹豫道:良辰,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由良辰转头看他。
我父亲买下了包子铺,让我把餐厅搬过来。
由良辰愣了愣,转回头看冒着蒸汽的笼屉。
霍子安咬了咬嘴唇,忐忑道:良辰……
马大爷走进厨房,见两人僵那儿了,招呼道:厨房热,去去,到外头吃馒头!
由良辰闻言终于动了动,环视厨房,问道:马大爷,您这买卖,不做了吗?
马顺德静默了,就像由良辰的问话有多难理解一样,老人想了会儿,才突然想明白似的道:是啊,不做了。他走到一张擦得锃亮的桌子前,手掌贴着桌子抹了过去,道:今儿我把养了二十来年的老面都蒸馒头了,一点儿都没剩了。
听了这话,霍子安的心像被锤子砸了一下,比由良辰给他冷脸还要难受。
马顺德看着霍子安,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霍子安不由得垂下了脸。他没做错什么事,却觉得难以面对现在的处境。父亲不但收购了马大爷的店,连相邻的那个院子也租下来了,这差不多两百平米的地,可以做一家不逊色于前门Jean Ropruent的大餐厅。霍子安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的,但心底终究抵不住诱惑。
这些日子为父亲的宏图大业奔走,他切身意识到了雄厚资本的好处:最出色的食材、先进的装备、国际团队的助力;有了这些,他能实现很多想法,比单枪匹马闯荡要轻松多了。
之前他不想扩展太快,主要还是想着钱和人的问题,现在有了庞大的资源,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霍子安对马顺德道:大爷,多谢您成全我。
马顺德笑了笑:嗯,也就是你,别人我还不卖了!我卖给你,不是说我认了你做的那些花活儿洋把式,我是认了势了。
霍子安有一肚子的话,却觉得难以启齿,嘴吧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
马顺德觉得这事儿已经没什么可讨论的,催促道:走,走,去外面吃馒头去,趁着热乎劲儿。
他们被赶出了厨房。
外头气氛热烘烘的,一口牛肉,一口冰啤,一碟炒瓜子,一碟煮毛豆,知根知底的邻居,话匣子一开,星星月亮地聊到无边无际去了。这是胡同里最平常的一景,就算在这特殊的日子里,大家还是该吃吃,该说说,跟往时一个样儿,直到——
葵子的姐夫不知在哪里收到了风声,大声问道:大爷,我听说,您把这店盘出去了?
包子铺里顿时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一起看向马顺德。也有几人脑子灵动,瞥向了霍子安。
霍子安有点尴尬,马顺德却没事人似的,淡然道:卖了,过了今儿啊,我就回去看外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