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浓打量着白逸深的院子,砺锋真君爱简朴,故而他这个大徒弟的院子也简简单单,只是勉强算得上大气整洁……洁到院子里一根杂草都没有。
光秃秃和雪洞似的。他转了圈,如是点评。
白逸深笑了笑: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太讲究。
露华浓摇头:这样可不行,太荒凉,看着心里冷冰冰的。
白逸深道:都是身外物。
大错特错。露华浓见屋内空空一片,仅有的床帐冷冰冰的没人躺过似的,就一张蒲团颜色陈旧,折痕明显,是常用之物,东西是身外之物不假,然而看在眼里就留在心里,心上的东西,能叫外物吗?
白逸深没奈何:说不过你。
除了我,谁高兴一杯水都没有还和你讲这么多?露华浓斜睨着他,你懂不懂待客之道?
白逸深:……他去蓄水盘里接了杯水。
蓄水盘就是修真版的可饮用水龙头,把杯子放在阵盘里就能汇聚水灵气,方便实用成本低。
露华浓非常嫌弃,勉勉强强接过来喝了口,重重叹气。
白逸深皱起眉:出了什么事吗?
我很后悔。
白逸深:啊?后悔从良?
露华浓一手支颐,一手敲着带来的木盒,懒洋洋道:早知道你这鬼地方没茶具就算了,连水都不怎么喝,我费什么劲给你准备茶呀?
白逸深愣了。
露华浓把木盒推过去:算了,做都做了,留着喝吧。
白逸深打开盖子看了看,满满一盒的灵茶花茶,清冽的香气沁人心脾。他犹豫道:我不怎么喝茶,你自己留着就行。
得啦,翠石峰缺什么都不缺花和茶。露华浓没说谎,翠石峰的花多,又主经营茶米,韩羽隔三差五就要来送东西,堆得都快发霉了。
白逸深这才收下了,又问:你就是给我送这个?
露华浓笑眯眯道:来看看你,不成?
成成。
露华浓喝了水,在他的院子里溜达了两圈,问他要不要下棋,结果白逸深说:我这里没有棋具……莲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会什么事?他反问。
白逸深静静看着他:没有什么事,你不会突然来见我。
露华浓脸上就带了笑: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良心?
你和我说实话。
露华浓顿了顿,半晌,幽幽道:其实也没什么。
白逸深眉关紧锁:莲生!
好吧,殷渺渺出去修炼了,翠石峰上没有人和我说话,怪闷的。露华浓迫不得已说了实话。
白逸深:……无语归无语,眉毛却是松开了。
露华浓似是真的穷极无聊,念叨他:你是准备学你师父苦修不结缘啦?
白逸深点了点头。
一心向道也好。露华浓托着腮,别学我,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
白逸深又沉默了。
露华浓动气:吱一声啊,能不能继续聊天了?
哦。
木头脑袋。
你向来比我聪明,白逸深无奈地笑了笑,被勾起心事,如果当初……说不定你就能和她长相厮守了。
露华浓嗤笑:说来说去,你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其实没什么,投胎到哪里是命,以后遇见什么也是命,都是公平的,我看开了,你却还在执着。
白逸深没有作声,他心魔难渡,结丹时足足挣扎了八十一天。
露华浓泼出杯子里的水,晶亮的水珠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覆水难收,命亦如此,不要说‘如果当初’,没有意义。何况你所谓的当初不是我想要的:我沦落风尘,固然是大不幸,我遇见她,却是我的大幸,所以世间种种都有定数,我求仁得仁,已经心满意足,你就看开点吧。
白逸深怔忪地看着他,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就在刚才,他的境界松动了。
你呀,有今日都是自己的造化,与我无关的,最多……他停顿,展颜一笑,最多我是沾了你的光,日子才好过,不然靠殷渺渺?呸,那个女人。
白逸深忍俊不禁。
要你笑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露华浓叹气,以后多笑一笑。
白逸深:……
露华浓走到他跟前,指尖点着他的唇角上挪:就这样,这样笑起来最好看。
白逸深微微侧头避开:别闹。
害羞什么?你不结缘还打算一辈子不和女人亲近了?露华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