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主问:可有证据?
文茜道:搜查谢家,自然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无凭无据就要搜我谢家,哪来的道理?谢家主冷笑。
承宫微微皱起眉,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秘密,除非案情重大又铁证如山,否则就算是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这时,丹心门的黄真人欠了欠身:在下有话要说。
怎么,你知晓个中内情?
黄真人道:此事与谢家无关,倒是与这几位‘苦主有关’。半年多前,在下受季家主之邀参加万兽大会,没想到这几位道友却乔装打扮混了进去,不仅把万兽会搞得一团糟,还出手伤了我的女儿。我看,这几位不是苦主,是行凶者才对。
不错,当时我等都在场。谢家主忙道,众目睽睽之下袭击了众人,敢问此等凶徒所说的苦衷,能有几分可信?
卢家主附和道:我们都可以作证。
魏家主淡漠道:附议。
蔡娥脱口道:是你们先做下丧心病狂的事,我们才要报仇的。
季家主立即道:所以你是承认了?承宫前辈,还望明鉴。
啧。承宫心知四大家族必然有问题,否则这几个年轻人不至于大费周章把天义盟搞来,然而,天义盟哪有那么多正义可言,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四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议事厅里坐着十几个人,分别来自三大宗门和七大门派,然而,除了承宫偶尔问两句话之外,其余人不是在打坐就是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他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些人对他们的冤情不感兴趣。
是啊,死的不是他们的族人,遭受压迫的不是他们自己。当着众人,他们扒开自己的伤口,回忆起那不堪回首的日子,诉说的字字句句全是血泪,却只换来对方的冷眼旁观,和一句漠然的还有吗。
耻辱、愤怒、恨意、无力,负面情绪如春天的野草一样疯长,死死缠住心脏,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窒息的痛苦中,文茜自嘲地想,真没意思,费了那么大周折把人引来,结果毫无意义。
强者是不能对弱者的痛苦感同身受的,他们只会嘲笑弱者的无能。
果然,自己的仇只能自己报,别人是不会在意的。
就犯这一次傻,以后再也不会了……涩意弥漫上眼眶,她忍住了。
季家主和黄真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要风波安然度过,他们的协议依然有效。谢家主冷冷看着文茜,用讥诮表情告诉她——没用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看看吧,没有人会为你做主,只要天义盟离开,你就活不到第二天,这就是命,认了吧。
卢家主生性谨慎,在尘埃落定前从不过分乐观,他瞄了一眼身边冷淡的魏家主,忍不住感慨:谢家水牢不过是照搬魏家矿洞的西贝货,瞧瞧魏家,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现如今从矿洞里出来的人……一个都没有。
他倒也好奇,魏家占了西北角的矿脉,所图的难道只是储藏不丰的灵矿吗?开采灵矿,会死那么多人吗?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承宫刚想说话,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缕燃起的灯焰,终于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剑纯真君的弟子:这是魂灯?
云潋的手心中燃着一盏莲灯,灯芯本是细细的一线火光,现在却越来越明亮,也就是说,魂灯的主人正在慢慢靠近这里。
董真人讶然道:这是……
师妹来了。云潋望向窗外,下一刹那,人已经消失在了议事厅里。
殷渺渺就是在纸鹤落地的刹那见到的云潋。
黄沙飞舞,他静静立在舟下,白衣不染尘埃,目光凝视着她,唇角含笑,唤道:师妹。霎时间,冬雪消融,春水潺潺,柳枝上发了新芽。
师妹?师妹……她吗?
殷渺渺停下了脚步。她望着面前的人,记忆里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心里头亲近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即走到他身边,把头埋在他肩窝里蹭一蹭。
理智告诉她不能轻信任何人,直觉却完全不同意,斩钉截铁地说师哥来了。
她遵循了自己的心意,微微笑说:师哥。
一出口,喉头蓦然酸涩,眼眶发热,泪珠不受抑制地往下掉,怎么也忍不住,用手指去揩,没多久手心就一片湿热。
真是莫名其妙,哪有那么多眼泪,哪能不分轻重缓急就哭出来,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但天不遂人愿,越想止住,泪流得越厉害。
云潋看她哭,想一想,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平安就好。
殷渺渺闭了闭眼睛,睫毛上沾染的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滚落:对不起。
云潋不解其意。
她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潋怔住:啊?
*
议事厅里的人被云潋突如其来的消失弄得面面相觑。
没一会儿,向天涯进来了,看见厅内的情形十分惊讶:这么大阵仗啊。
蔡娥看他狼狈的模样,瞪大眼睛:你怎么搞成这样?
向天涯喉咙沙哑:说来话长,运气太好了吧。
文茜微微蹙眉:就你,殷渺渺呢?
咳,她啊。向天涯缓了缓气,外面认亲。
认亲?难道是刚才的……等等,一个令人惊讶的猜想浮现在脑海,蔡阳喃喃道,那不是……冲霄宗的人吗?
向天涯又咳了几声:一会就知道了。你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