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收拾行囊。
殷渺渺把储物袋里的灵药都掏空了,一共也就没几颗:这瓶是回春丸,一共就剩三颗了,如果受了伤,就拿半颗化进水里服下,不能多吃,否则你的身体吃不消。
好。
这把短剑是法器,凡兵伤不了修士,但是法器可以。殷渺渺凝视着他,我希望你永远不会遇到,但如果真的有……杀了也不要紧,修士也是人,不会有报应的。
卓煜悲哀又好笑:好。
其他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了。殷渺渺叹了口气,剩下的东西都需要灵力才能催动,他都用不了。
谁知卓煜沉吟了会儿:那把你那件白色的裙子留给我吧。
这件法袍吗?殷渺渺拎出来,那是他们初见时她穿的衣裳,留个纪念吗?
卓煜淡淡道:等我死了,给我陪葬。帝陵里有她的墓室,她却不可能与他合葬,留个衣冠,勉强算是生同衾、死同穴。
皮囊如旧衣,都是身外物。
卓煜勾起唇角:哦,原来你们修的长生不是肉身不灭吗?
殷渺渺无言以对。
卓煜低头轻轻抚摸着那件衣裳,好像留下了她的旧衣就不会完全失去她: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上和我再说说话吧。
我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讲。
他们依偎在烛火旁,喁喁私语了一夜。
第二天,东方未白,宫里的妃嫔就按品大妆,来白露宫拜别皇后。
上一次见到那么齐全的人还是封后大典,没有想到第二次就是永别。殷渺渺仔细地看着下面跪倒的妃嫔们,环肥燕瘦,风情各异,她们之中,会有人杀出血路,成为下一任帝王的母亲吗?
看不出来。谁知道呢。命运是不可测的。
她笑了起来:我好像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后,你们这里大多数人我都不认得,也没有机会认得了。
她们伏低身体,看不清面容。
从今往后,好好照顾陛下。殷渺渺望着身边的人,微微笑道,不要让他累了,渴了,饿了,要他好好保重身体,努力吃饭睡觉。
德贵妃绷紧面庞,代表所有人应诺: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殷渺渺想一想,释然道:没有了。她站起身来,取下沉重的凤冠,换下绣着彩凤的凤袍,俗世的身份被轻轻丢在一旁。
纸鹤应召而出,落地就变成了雪白的仙鹤,扑扇着翅膀,歪头等着她。
陛下,我走了。明明为这一天的到来做足了心理准备,离别的话说了无数次,可真到了这一刻,殷渺渺还是鼻酸难忍,悲莫悲兮生别离。
她又说了一遍:我走了,卓煜。
卓煜没想到自己能笑出来:长痛不如短痛,走吧,不要回头。
好。她努力弯起唇角,眼睫沾泪,那你……要多保重。
卓煜点点头:你也是,多保重。
殷渺渺看着他,好像除了再见,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但她不想说再见,只能别过头,跃身上了纸鹤。
晨间的风带着些微的凉意,吹到了她的面庞上,她低头看着他,欲言又止许久,最后微笑了起来,一如初见。
再见了。她转过了头。
纸鹤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心情,拍动翅膀,迅速朝天际飞去。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殷渺渺从来不知道纸鹤原来能飞的那么快,她颊上的泪痕未干,坎儿镇就到了。
飞英在那里等她:皇后娘娘。
我已经不是皇后了。殷渺渺看着他,你还是来了啊。
魅蝶死后,她就将何问道的死讯告知了玄灵观一行人,他们都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原来早在来此地之前,何问道就对观中事务做出了安排,并告知自己有身陨的可能。
他们以为何观主是在与妖蝶的斗争中死去,故而并不觉得悲伤,为除魔卫道而死,死得其所。
唯独飞英后来单独来找她还阵盘时,询问道:皇后娘娘,师父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是因为这样,娘娘才说只有我能启动那个阵法?
她点头承认:是,你身上有灵力,不是凡人。
那我师父,是怎么死的?他是天真,但并不笨。
殷渺渺言简意赅:他是凡人。
飞英懵懵懂懂,猜想兴许是凡人不能以肉身进仙境,所以不得不死了,不过想来朝闻道夕可死,师父应当没有什么遗憾吧。
殷渺渺有意引开话题:你这次帮了我很大的忙,有什么想要的吗?山火最后果然着了,不过因为飞英启动了防护阵,坎儿镇上的居民无一伤亡,是大功一件。
飞英想了很久,说了件让她意外的事:皇后娘娘能告诉我怎么去那里吗?
殷渺渺有些意外:你又是为什么要去?那不是仙境,那不过是另一个凡间。
飞英行了一礼,肃然道:皇后娘娘,我师父很早就告诉我,我的性命是我母亲舍弃自己才保下来的,所以我一直想找寻自己的身世,只是师父不肯多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他们都不是凡人,从前的我知道了也没有意义。可是现在不同,我都知道了,于情于理,我都要回去为我的母亲报仇。
殷渺渺蹙眉:你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别说能不能报仇了,你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谁知飞英道:我身上有一块玉佩,上面有字,我不认识,娘娘或许知道。他给殷渺渺看了自己随身不离的玉佩,那其实是一块令牌,写着归元门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