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莞和楚郢站在远处,待这边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二人方才跟着内侍过去。
有眼尖地瞥见这二人,心下奇怪。
王大人张了张嘴,捏着自己的长锏,想起这几个时辰里发生的事情,神情恍惚得厉害,游魂似的从宫城门飘了出去。
宁莞知道此次皇帝召见为的是什么,她抿起唇,眉目平和温静。
装得多了,她现在的临场反应能力相当不错。
微微俯身简单作揖行礼,便直了身子,端端正正站着。
身穿玄衣纁裳的兴平帝坐在丹墀下摆置的紫檀木长案前,视线锋利如刀,似要剥开层层皮肉,往里一窥究竟。
宁莞迎上视线,习惯性地笑了笑。
兴平帝见她淡然自若,也不再搞这些虚的。
轻叩长案,面色沉肃,地动之事,你由何而知?
宁莞缓声回道:星象占卜,赶了个凑巧而已。
兴平帝是不信这些玩意儿的,但昨夜之事又由不得不信。
能赶上这样的巧合,那也是人的本事。
你看钦天监那群吃白饭的,就赶不上这样的趟儿。
兴平帝双目正视,仔细打量。
今日他叫人来,其实就是想看看能让他皇祖父特意回京,又能断言天灾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原以为就像他年轻时候微服出行碰见的道士那样,是个看起来仙风道骨人模狗样的老头子,却没想到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眉目濯濯,温和沉静,也就跟他儿女差不多的年岁。
真是出乎意料得很呢。
兴平帝心中诧异,表情亦是浮现着几缕古怪。
但现下地动刚过,实在事多,一时抽不出空闲来做过多探究,他撇去心思,沉声言道:今次之事,你有大功劳,便且先留在宫中,待明后日事情安稳,皇祖父回宫,再论功行赏。
既是他皇祖父的老熟人,哪怕心里再多想法,他也不便越过去做什么处置,干脆就搁在眼皮子底下叫人盯着,先看看有什么异处,等那位从业城回来了,再一道相商。
思绪一转,他叫来人,吴笠,你亲自领着人到玉堂殿去,过后再来回话。
玉堂殿外面是禁军巡逻的必经之道,私下再叫暗卫过去守着,也不怕生出什么事来。
吴公公忙应了是。
三言两语便定下了话,也由不得宁莞出声儿。
玉堂殿不属内宫,一直空着,吴公公找了个年轻的小太监跑腿,很快就拨了几个宫人过来收拾。
宁莞立在院子里,轻轻叹了口气,还劳烦侯爷替我与芸枝带个信儿,免得她担心。
楚郢颔首,取出一块腰牌,若有事,可去东宫找太子。
宁莞弯了弯眼,摇头道:也就一两日,不须得这个。
楚郢抿唇,隔着袖子握住细腕,将腰牌放在她手上,随即跟着吴公公一道出了门。
腰牌上还残留着些许余温,宁莞愣了一下,不大自在地捋了捋额角散下的碎发。
离开玉堂殿,楚郢便径直出了宫,忙于周边救灾之事。
明衷皇帝是三日后从业城回来的,一到宫中就阔步去了紫宸殿。
兴平帝正在批折子,瞥见那一晃而过的暗紫色长袍,登时放下东西,忙忙给他老人家让了位置,退至一侧拱手请安,孙儿给皇祖父请安。
又转向明衷皇帝的无脑跟屁虫太上皇道:给父皇请安。
太上皇很有父子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撩撩袍子走到一旁坐下。
明衷皇帝俨然危坐,沉目而视,威严之重叫兴平帝不自觉地又往下埋了埋头。
京里的情况,朕都已经清楚了。明衷缓缓开口,你做得不错,这次地动之事处理的很好。
难得听到皇祖父一句夸奖,兴平帝眉梢上扬了扬,因为那群狗官憋的一肚子火气瞬间散了不少,面上却还是一片严肃恭谨,回道:都是皇祖父教导得好。
明衷皇帝点点头,宁女在宫中玉堂殿?
兴平帝说道:是,皇祖父,你看怎么处置……
太上皇喝了口茶,什么叫处置?我儿啊,你真不会说话。
兴平帝抽了抽嘴角,是,您二位看该如何赏赐。
明衷皇帝沉吟片刻,自打回京来,宁女的问题归处,朕一直暗有思虑。月前就有些想法,只是一时拿不大准,便暂且搁置了,如今地动之事倒是个契机。
他顿了顿,吩咐吴公公道:这样,叫翰林院来人拟旨。
兴平帝不解,皇祖父?
明衷皇帝站起身,说道:就这么定了。
兴平帝,定……定什么?您老人家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明衷皇帝抬了抬眼,紧绷下颌,揽招国师,为我大靖所用。
兴平帝懵了一下,皇祖父,不上朝再商量一下吗?虽然那姑娘有些本事,但这也未免太过草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