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谢逢殊被绛尘捏着后颈抓了回去,又被绥灵和吕栖梧一顿痛斥。绥灵还好,她虽然生气,却从来见不得谢逢殊服软撒娇;吕栖梧被谢逢殊围着喊了半天的师父,又是耍赖又是认错,最后还是让谢逢殊挑了足足十天的水,每日山脚山顶反复来去,嘲溪也不帮忙,叼根狗尾巴草躺在山花丛里笑话他。
谢逢殊本来就累得够呛,见状干脆利落的把木桶扔在一旁,一屁股在嘲溪身边坐了下来。
嘲溪剑眉微挑,翻身坐起:水缸还没满呢,还学会偷懒了?
谁偷懒了。谢逢殊往半坡上一躺,整个人隐没在重重山花之中。我就歇一会儿。
嘲溪在一旁悠悠道:随便你,反正要是等傍晚还没挑完水,你练功的时辰又要加了。
谢逢殊也不起来,躺着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嘲溪,对方背光而坐,容颜深刻分明,显得有些许凌厉,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后山那个和尚。
对方脸上并没有嘲溪这样锐意明朗的神色,平和似明镜台的湖泊。
那天我去找你们说的和尚去了。
我知道。嘲溪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他长得好看,不吃妖怪,还在你走的时候借了你一只灯笼——你要说多少遍?
谢逢殊才不理他,仰头看万里无云的浩瀚天空:谁让你们吓唬我。
嘲溪自知理亏,他确实没怎么见过和尚,只知道凡人嘛,总是特别不喜欢妖怪的,何况修佛之人。可是这个和尚听起来又不像是作恶之人,嘲溪也扛不住谢逢殊每天在自己耳边念叨,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我错了行了吧,他叫什么,我改日和他道歉。
谢逢殊才想起,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思及此,一下从草地上翻坐起来。
我要去问问他叫什么。
这次谢逢殊总算学乖了,先是挑完了水,又和吕栖梧说了一遍,吕栖梧喝得醉醺醺的,呼噜声震天响,正在房里睡觉。谢逢殊又跑去找绥灵。
绥灵的房门关着,谢逢殊规规矩矩地敲了门,过了一会儿门便从里面开了,绥灵见是他,笑道:怎么不进来?
师父说了,姑娘家的房门不能随便进,师姐也不行。谢逢殊冲着绥灵乖乖一笑:师姐,我要出去一趟。
绥灵揉了揉她的去哪?
谢逢殊如实答:后山。
绥灵叹了口气:去找那个和尚?
见谢逢殊点头,绥灵有些头痛,问;你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就这么去找他?
谢逢殊答:他借了灯给我。
绥灵看着眼前的小师弟,个子已经比自己还高了,她无话可说,只能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那等师父醒了你帮我说一声,谢逢殊抱怨:我不想再挑水了。
绥灵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去!
谢逢殊几步掠出院子,想了想又折回来,跑进自己的房间,从墙上取了一盏灯笼。
等他到了那天的那座庭院之外,木门轻掩。谢逢殊还是没敢进去,把灯放在墙根,又翻身上了墙。
院子尽头那间屋子的门半开着,大概有人在里面。
谢逢殊坐在墙上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门从里推开,有人从里面出来了,正是那天那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和尚。
谢逢殊一下坐直了,想喊对方一句,又不知道名字,正犹豫着,对方一抬眼,已经看到了墙上的谢逢殊。
绛尘在原地一顿,才走了过来,站在墙下抬首,看着墙上的红衣少年郎。
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