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空正躺在码得整整齐齐的藁(读搞)草堆上看书,被日光晒了一天的干草暖烘烘的,散发着青涩而淳朴的味道,嗅来很是舒心。他的眼睛还盯着泛黄的卷页,眨也未眨,懒洋洋回道:这儿。
下一刻,果见一青衫少年冲进了马厩,几步跑到藁草堆前,利落地空翻而上,草堆仅是微晃。动作之敏捷,足见下盘稳健。
二哥!那少年扑到元思空身上,目光则移向他手中的书,‘《艺文志》’……你又在看什么邪书?伸手就要抢。
什么邪书,这是阴阳术数之书。元思空扒开他的爪子。
少年轻哼一声:你见天逼我背孔孟,自己却有闲趣看这些书。
那你背了吗?元思空坐起身,故作严肃地盯着少年秀丽俊俏的脸,一瞬间有点失神。尽管过了这么多年,有时他还是忍不住感慨,明明是毫无血缘的人,容貌怎会如此之相像。
藁草堆上,坐着两个年龄相仿、容貌相似,甚至都着青衣的少年,活脱脱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二子气质大有不同,一个满溢天真的少年气,一个则有着超越年龄的稳重。
这少年便是元家最受宠爱的幼子——元南聿。
元南聿哂笑:背了呀。
是吗?待我来考考你……
哎呀二哥。元南聿撒娇道,我尚未记牢呢,下次嘛。
你背了个鬼。元思空笑骂一声,他拽了拽元南聿的衣服,说了多少次,不要跟我穿成一样。
你天未亮便出了门儿,我哪儿知道你穿什么衣裳。元南聿复又亢奋起来,二哥,城南李员外家今日嫁女,可热闹了。哇,紫楠木打得大箱子,要两个壮丁抬,足足装了十六箱嫁妆!爹晚些要去吃酒,肯定有好多好吃的,我们一起去吧。
不去,又不是咱家娶媳妇儿。元思空道,你有空多看看书、练练武,别老去凑那些热闹。
爹不也去凑热闹。
胡说,爹是去凑热闹吗?去年李员外给将士们捐了两千冬衣,今年要修葺南城墙,也要找州里的缙绅乡豪们筹措,你当爹真有心情吃喜宴。
元南聿抓了抓脑袋,似懂非懂:这置办冬衣、修缮城墙的事儿,钱两不该朝廷出吗?
元思空的眼神陡然变冷:辽东的军饷哪一年是能准时、准数到的,若非如此,我家……眼前浮现了苦涩不堪的前尘往事,他及时止住了话头。
元南聿虽然与他同岁,却是十足的孩子心性,与他说也没用,自己较同龄人早慧太多,倒显得异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