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松手就打死你个老东西!
老乞丐怀里搂着某物,闭着眼任由几个乞儿拳打脚踢。
红豆,去把那几个乞儿打发走。
红豆撸撸袖子就要过去,被骆笙拦住。
姑娘放心,这种小乞丐婢子一个人可以打五个。
骆笙摇摇头:我是让你给他们一人几个铜板打发走。记着,能用银钱解决的问题不要用拳头。
婢子明白了。
眼见几个乞儿得到铜钱一哄而散,骆笙走了过去。
老乞丐吃力抬头,干枯的唇嗫嚅:多谢公子……
骆笙示意红豆把老乞丐扶起来,带到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喝茶。
老乞丐把茶点塞得满嘴都是,噎得直翻白眼,猛灌了一瓷缸茶水才缓过来。
他们打你,就是为了这半个鸭腿?骆笙开口问。
被老乞丐护在怀里的是一个破瓷盆,里面放着半个颜色有些发黑的鸭腿。
老乞丐点点头。
家父曾来过南阳城,对我说此地家家生活富足,路不拾遗,鲜少见到乞儿,怎么——
老乞丐看骆笙一眼,叹了口气:令尊一定是很多年前来过的吧。
是啊,有十几年了。
老乞丐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含糊道:现在的南阳城不是十几年前的南阳城了。
怎么说?
老乞丐灌几口茶水,不吭声了。
红豆眼一瞪:你这老乞丐,和我们公子卖什么关子!
不是卖关子,是说不得……
骆笙以衣袖遮挡推过去一角碎银,面上不动声色:十几年前的事了,就是当时说不得,现在也能说得了。老伯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镇南王府惨遭灭门横祸,只要南阳城的老人没死绝,恐怕就没有不知道的。
老乞丐飞快把碎银收起来,总算开了口:以前南阳城归镇南王管,十二年前的一日镇南王府被官兵围住,足足杀了一夜才停下。南阳城的人……总之从那之后上头就不待见南阳城,时日一久就成了今日这般光景……
骆笙静静听着,明白了老乞儿话中之意。
从大周开国她的父祖就是镇南王,一代代把封地特别是镇南王府所在的南阳城经营得繁华富饶。南阳城百姓大半心向镇南王府,而这是被朝廷不喜的。
一座受冷落的城池,慢慢走向衰败也是必然。
好好的怎么去谋逆呢。可怜王府上下几百口都没了,就连那日出阁的郡主都没活下来……
骆笙拢在袖中的手用力攥了攥,平静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既然王府犯了大罪,郡主又怎么可能被放过?
老乞丐摇头:话不是这么说。律令规定罪不及出嫁女咧,那位郡主嫁到平南王府都拜过堂了,听到家里遭祸就赶了回来,结果被杀死在家门口……据说郡主当时还穿着嫁衣呢,可真是傻啊……
第31章 旧地
骆笙垂眸听着,心中悲凉难言。
是啊,可真是傻啊。
那晚风很大,夜很黑,穿着嫁衣的她骑着马拼命往家中赶,穿着喜服的卫羌在后边追。
她看到了镇南王府门前屋檐下悬挂的大红灯笼摇摇欲坠,看到了手持利刃的官兵把镇南王府一层又一层包围。
只恨她还没见到父王与母妃,还没见到尚在襁褓中的幼弟,就从马背上跌落,摔在围杀王府的领头人面前。
一箭穿透后心的疼及不上绵绵不绝的心痛。
她的新婚夫婿把她杀死在家门口,甚至容不得她与家人团聚。
她挣扎着往前爬了爬,迎着围杀王府的领头人错愕的神情从身体涌出的热血中爬过,却永远没有机会爬过那道大门。
她带着无尽的恨与遗憾闭上眼睛,再睁眼成了骆姑娘。
而卫羌,她的青梅竹马,她的新婚夫婿,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大周第二尊贵的男人。
骆笙用尽全部力气冷静下来,对老乞丐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这么说,郡主那位夫婿大婚头一日就成了鳏夫——
老乞丐脸色顿变:公子可别乱说!
看在那角银子的份上,老乞丐压低了声音:公子是不是一心读书不知外头的事,郡主那位夫婿可是太子。
当今太子居然是那位郡主的夫婿?骆笙面露惊讶,可郡主不是嫁到平南王府的么?
她说着,把一块碎银不动声色塞过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这种在南阳城有些年纪的人都知晓的事,老乞丐收好银子又开了口:太子有功呢,镇南王通敌叛国的证据就是太子从镇南王府找到的。后来天家要从宗室挑一位子弟为皇太子,就选中了当时的平南王世子,也就是当今太子……
这些往事若是问其他地方的人,甚至京城的人,恐怕都所知不多,南阳城却不一样。
老乞丐从一开始也不是乞丐,只是十二年前那场惨事改变的不只镇南王府,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