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祖母这定海神针在,她进门后,先安抚儿媳妇要她安静以保存体力,之后再与大夫和稳婆商议,判断产妇此刻的状态。
慧之一直陪在床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虽然害怕得脸色苍白,但很坚强,没有掉眼泪。
扶意也渐渐镇定,照着祖母的吩咐做力所能及的事,但更多的时间,是眼睁睁看着三婶婶忍耐疼痛等待分娩的那一刻。
平理先于父亲赶回家,满头大汗地闯进门,姑嫂三人已经被赶出来,慧之见了哥哥,跑上前终于哭出声:哥,稳婆说娘会难产,怎么办……
爹呢?
朝会还没散,消息传不进去。
韵之上前来说: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去接三叔,下了朝立刻骑马归来。
平理僵硬地点了点头,但站着没动。
扶意则道:平理不要离开,万一三婶想见你,你留下的好。
不……娘见我做什么,又不是生死关头。平理往后退了一步,用力摇头,娘不会要见我的。
扶意看得出,平理嘴上这么说,但他并不想离开,向韵之使了个眼色后,便径自出门来找争鸣。
产房里,为了帮助三夫人尽快分娩,汤药、艾灸等等催生的法子都用上了,剩下靠她自己,还有老天的安排。
因不足月,胎位恐怕还未调转,稳婆摸过后判断,胎儿的脚会先出来,再万一不幸是横位,三夫人很可能将面临撕裂和大出血。
娘……意识还清醒时,三夫人抓着婆婆的手说,平理呢,还有您儿子呢。
朝会未散,承哲出不来,平理就在门外。老太太说,你想做什么?要见他们吗?
三夫人只问:平理回来了?
老太太说:回来了。
三夫人想到那藏在柜子里的血衣,便是瑟瑟发抖,紧紧抓着老太太的手说:娘,我求您两件事。
老太太镇定地应道:你说。
我若有什么万一,头一件事告诉您儿子,将来再娶,一定找个心地善良的好女人,千万千万别欺负我的孩子。三夫人哭着说,还有一件事,娘,我要是走了,您替我看好平理,再也别让他出门,把他关起来。
后面的话,虽然莫名其妙,但老太太都答应了,安抚儿媳妇说:别怕,平理那会儿也是脚朝下,你头一胎那么艰难都过来了,有娘在,不要怕。
老夫人,赶紧的,让三夫人再试一次,我瞧着孩子像是脑袋要出来。稳婆大声道,三夫人,您定定神,憋一口气使劲。
老太太听说可能是脑袋先出来,顿时有了盼头,神佛庇佑,没有将灾祸降临在这个家,她相信上天在儿子和媳妇这个年纪赐下的孩子,必然有他的用意。
稳婆大声道:三夫人,您再憋口气使劲,孩子的脑袋见着了……
产房外,平理坐在台阶上,方才听下人说,母亲是从他屋子里出来后不慎绊倒。
倘若是意外也罢,但若是母亲发现了他还没来得及处置的东西,娘和未出世的孩子要是有个万一,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哥。慧之坐过来,抓着兄长的手,反而安抚他,娘不会有事。
平理却问:慧儿,你是不是发现哥哥的事了?
慧之连连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妹妹还那么小,她根本不会撒谎,眼睛里已经写满了答案。
不知从何时起,平理就察觉到,妹妹格外小心地保护着自己。
进门前总是再三敲门大声嚷嚷,就怕他在屋里听不见似的,他的事,若是妹妹能做的,就不让下人动手,事事抢在前头。
平理说:慧儿,哥没有做坏事。
慧之含泪点头:我知道。
扶意回来时,便见兄妹俩在台阶上说话,彼此的眼睛里都藏着事,藏着只属于他们知道的事。
昨晚她就察觉到,慧之在保护哥哥,此刻又见兄妹俩互相安慰,祝家能有这样好的孩子,何愁家业无继。
忽然间,产房里一阵慌乱,所有人的心都揪起来,三夫人没声儿了,稳婆也不嚷嚷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平理再也忍不住,喊了声娘就要冲进去,可刚到门前,就听见婴儿的啼哭,有个丫头跑出来,和四公子撞个满怀,跌在地上捂着脑袋说:生了,夫人生了。
原来孩子出生后没有声息,一屋子人憋着口气,看稳婆为婴儿处理口中的羊水秽物,终于等到婴儿啼哭缓过气,所有人才安心,这才想起该出来报个喜。
产房内,三夫人精疲力竭,虚弱地问了声:我生了什么?
方才都顾着孩子的性命,一时没留神男女,这会儿七嘴八舌地告诉夫人:是个小公子,夫人,孩子个头不小,瞧着都不像不足月的。
老太太吩咐道:不足月的孩子不好养,只许奶娘和丫鬟伺候,待孩子一切安定之前,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让人来探望。有客人到,一律在前厅招待,不得进西苑。
众人领命,簇拥着怀抱婴儿的奶娘离去,家中早已备下干净的屋子,就在三夫人的卧房边上。
此时祝承哲赶回来,听说母子平安,扶着门大喘气。
老太太出来后,让儿子和孩子们进去探望,却单独叫下了扶意,吩咐她:我回去了,你留下,一会儿告诉平理,让他来内院见我。
扶意领命,目送祖母离开,随韵之她们进门后,便见三婶婶在三叔怀里哭,那样委屈可怜,仿佛才进门的小媳妇。
扶意不由得想起,刚到祝家时,三夫人带着下人冲到清秋阁挑事,那时候三夫人的嚣张霸道,让扶意很自然地将她判定为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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