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就从不会让他愧疚。姐姐太爱他了,事事都为他着想,哪怕真是他的错,她也会极尽温柔地宽慰他,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姐姐从未想过,她的温柔只会让他习以为常,而他的愧疚却可以让他待她更好一些。
人就是这样,贱得慌。
是以莺时很快便带着莺歌一道出去挡了驾,夏云姒静静坐在床帐中,能听到些许外面的动静,但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不多时,他的声音出现在她卧房的窗外:……阿姒?
只一声唤,也带着分明的不安。
她没有回音,淡看着窗纸上他轮廓分明的侧影,细品着他的局促。
他好似颔首轻咳了声:朕听说……你身子不大舒服?
她平淡地应了一个字:是。
他说:可传太医了?
她又不再说话。
那……他愈发忐忑,仔细斟酌后才又开口,朕今日先不扰你,明日一早再来与你共用早膳?
话说完,他心弦都绷紧了。
他似乎从未为那个嫔妃这样紧张过,也不曾为谁这样有愧过。
他昨天,怎的就做了那样的事呢?他分明清楚她喝得多了,却还自欺欺人的顺水推舟!
贺玄时垂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攥拳,因为一时没有得到她的答复,他便又唤了声:阿姒?
他觉得眼下的等待无比漫长。
哦……她应了声,声音轻飘,带着些许无措,令他觉得她当下的心事大概也万分复杂。
接着听得她说:不了吧……
声音为难、透着委屈,听得他心中不忍。
他急道:那中午……
后天吧。她吐出这样的三个字来,让他心下的感受顿时奇异极了,既失落又期待。
顿一顿声,她又温温柔柔地给了他一句解释:臣妾明日想再多歇一日,后天歇好了,臣妾会去紫宸殿觐见。
好。他赶紧应,生怕她反悔一般。
却听她紧跟着又说:多谢皇上。
他蓦地退了半步。
他已患得患失到了极致,就连这再普通不过的四个字都让他禁不住地在想——她是不是与他生分了?
第49章 血色
翌日便又偷得整日闲。
夏云姒昨晚那样放了话, 皇帝也就没来扰她。只是一日三膳皆赏了菜过来,早膳是一道虾饺与一道豆沙羹;午膳是一道清蒸鲍鱼。
晚膳则是两道小炒,用小炉子煲着保温,还附了张字条。
这菜朕吃着好,你若也喜欢, 明日早些过来, 一道用。
隐忍的催促之意可见一斑。夏云姒收了字条, 抿唇笑笑, 跟来送菜的宦官说:皇上的心意我知道了, 明儿个自会去的。
到了次日却仍是不紧不慢。那两道小炒总不会是早上用,怎么也要午膳才会有,她就不慌不忙地与含玉一并在屋里坐了会儿女红,快到午膳的时辰时才出门。
一道去吧。她叫着含玉同走,你也有日子不曾侍驾了,留个眼缘也是好的。
娘子不必总这般念着奴婢。含玉边收拾着针线边摇头,皇上才刚翻过娘子的牌子,此时自是想与娘子独处的, 奴婢不争这一时半刻。
夏云姒却执着:我知道你不争。还是一起去吧,无妨。
她这般做自有用意。
皇帝此时多想她,她心里有数,但越是这般, 越是不妨多拧着他一点儿——也不多, 只拧这分毫即可。
他不高兴含玉在自会让她退去别处候着, 却会因此更多想两分, 想她是否当真存了些许心结,所以才连觐见都要带着人同行,不愿与他独处。
含玉知道她的脾性,见她这样说便只得听了。回屋简单地重新梳了妆,就与她一道出了门。
天已渐冷,走上一段就要手脚发寒,用手炉却又太早了些。夏云姒着人备了暖轿,喊含玉一并进去坐,暖暖和和地同去紫宸殿。
到紫宸殿前一下轿,却恰好瞧见昭妃。
昭妃立在檐下,身后随着两名宫女,手里都拎着食盒,显是来给皇帝送菜的。
夏云姒浅怔的同时,昭妃也瞧见了她们,秀眉便皱起来,并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她越是厌恶,夏云姒就偏要迎上满面的端和笑意,带着含玉一并上前见礼:昭妃娘娘万福。
昭妃目光划着她:起来吧。
说罢便不再看她了,带着三分慵意清冷道:皇上尚在与朝臣议事,不便见人,窈姬来得不凑巧。
不妨事。夏云姒莞尔颔首,臣妾等一等,也陪娘娘说说话,恰是正好。
话虽这么说,可昭妃自然不愿多理会她,不咸不淡地睃她一眼就踱到了旁边,仿佛她有什么无药可治的疫病,多与她站一会儿都会送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