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玉微觉悚然, 却定住气:有话直说便是。
采苓的笑容倏然收住, 满目只有森然的恨意轰然迸发:你!你今天要死在这里!与我一起死在这里!
含玉淡看着她:你疯了。
是, 我疯了!采苓大吼, 重见你之时我便疯了!今日之事由不得你做主,你不死在这里,我死后定化作厉鬼带走三皇子,皇上断不会为了你拿他的命去赌!
事到如今竟还在说这样的话,可真是糊涂人一个。
夏云姒嗤之以鼻,侧首去看含玉,含玉也仍只是目光清冷地立在那儿静看采苓。
采苓又笑起来,比刚才瞧着更诡异一点儿,眼中含着无尽的邪意:皇上会让你跟我走的,我的好姐妹……我活着时没有这样的好命,只好请你陪我一道共赴黄泉!
她终于将这原因说了出来,那语气听来无比畅快。
从来没有人真心待我好过!昭妃拿我当颗棋子,顺妃也不过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哈……哈哈哈哈!但老天总归还算公平!我们殊途同归!终是要一起死的!
含玉无声喟叹。
夏云姒只觉可悲可笑。
这人啊……啧啧,明明糊涂成那般样子,在这样的事上却又有不该有的精明。
她无心再与她多费半身口舌,左右瞧一瞧,起身走向矮柜。
采苓的狞笑与威胁皆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不禁又露出恼恨:你做什么!
夏云姒拉开最左侧的抽屉,瞧了瞧,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阖上,又拉开下一个。
抿唇而笑,她伸手把抽屉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一柄小刀,不长,却还算锋利,是平日里削果皮用的。
樊应德神情微震:娘子……
夏云姒那一双妖娆的美眸也正清凌凌地看向她。
她手抚着刀背,仿佛在把玩什么精巧的玉件。俄而又挪回了视线,看向采苓。
你说得对,皇上不会为了含玉让三皇子涉险。她抿着笑,笑容堪称温婉,但神鬼之说,终归是人才会害怕。你实在该把这话直接告诉皇上,而非说与更厉的鬼听。
采苓紧紧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夏云姒垂眸,又笑瞧瞧那刀,缓缓抬手,指在了自己肩头。
……娘子!含玉骇然,然一语未毕,殷红已从她肩上渗出。她连眉头都没皱上一下,笑容反显得更妖艳了些,又不疾不徐地将刀拿了下来。
窈、窈姬娘子……樊应德疾步上前,已惊得面如土色,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娘子您……您这、您这……
所幸那伤口不深,血在衣衫上染出巴掌大的一片便缓缓停了。
她平平淡淡地把刀塞进他手里:苓采女突然失控挥刀刺我,樊公公反应及时,一把夺下刀来。未曾想苓采女形似疯癫,竟直接撞在了刀上,一命呜呼。
樊应德还目瞪口呆着,听完她的话好生反应了一会儿:这、这……那三皇子……
夏云姒锁眉看向他,露出满面的费解:她的那些疯言疯语,难不成公公已禀给皇上了?
没有……樊应德至此才突然回神,猛刹住声,什么疯言疯语,下奴并不知晓,更无从禀给皇上!
这就是了。夏云姒勾唇颔首,公公尽快料理干净就是。皇上政务繁忙,何苦再为着疯妇徒增烦忧?她没了谁都清净,对公公自也是有利无害的。
你……采苓不可置信,你怎么敢!三皇子是皇嗣,你怎么敢!
夏云姒嗤笑出声,不理会她,转身搭着含玉的手,稳稳离开了这昏暗的屋子。
樊应德大约是怕吓着她,没有立刻动手了结采苓,她便听那咒骂声又持续了许久。含玉也静静听着,直至听不见了,才轻轻开口:娘子何必……
夏云姒瞟她一眼:你当樊应德不想尽快了结了她应付差事么?只不过皇上要他喂药他没理由直接动手,我给他个理由罢了,他清楚得很。
这奴婢也瞧出来了。含玉蹙眉一叹,奴婢是想说,娘子何苦伤了自己?不理她便是了,她总归是活不上的。
夏云姒脚下定了一下,扫一眼含玉:冒着搭上你性命的风险不理她么?轻轻一哂,复又向前行去,况且这伤我也不会白受。
她实是在来前便想着此行不妨受点小伤了,只是没料到樊应德还真是将采苓看得很紧,让她只得自己动手伤自己;也没料到采苓这般失心疯地步步紧逼,让她不得不连带着让她死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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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玉竹轩自是尽快传了医女来医伤,医女尚为她敷着药,小禄子便疾步进了屋,躬身禀说:娘子,顺妃娘娘那边传来消息,说苓采女自己往刀子上撞,医治不成,殁了。
医者父母心,眼前的医女惊得手上一颤,倒按得夏云姒伤处一疼。
夏云姒倒不恼,只问小禄子:皇上知道了?
小禄子说:御前的人自是要回去向皇上回话的。
夏云姒点点头,待医女走后便未再穿中衣,只一件修身的心衣搭着中裙穿在身上。腰身因而被勾勒得很好,洁白的肩颈露着,肩头的白绢清晰可见。
躺到床上,她没动那厚实的幔帐,只放下一层杏色的轻纱帐。
这轻纱帐着实薄得很,从外头往里看,人只朦胧了一层。置身其中,屋内的光线也可尽透进去,她便捧了本书在手里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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