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的手指迟疑了,这种迟疑是希望有人能拿刀剁掉她手指的迟疑,她不想去找那个答案,可手指却已经自发地找到了那个点。
光滑、无痕。
季泠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早就汗湿了。
季泠侧头看了看楚寔,见他睡得正香,心下松了口气,幸亏刚才他没醒,不然他如果再追问她做了什么噩梦,她真的不知该怎么说了?
季泠侧过身背对着楚寔,双手合十枕在头下,很想不通自己的梦。为什么梦里她要为了韩大夫自杀呢?
难道真如楚寔所说,她下意识里就喜欢禁忌的刺激?所以总是梦到自己和不同男人都有关系?
季泠咬着嘴唇,很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然后她又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她给搞糊涂了。
而季泠不知道的是,在她侧过身去之后,楚寔睁开了眼睛,就那么看着她的背。看着她蜷缩成一团也不肯往后退进他的怀里。
楚寔闭上眼睛,好似梦中翻身一样,同样侧过身去,长臂一伸将季泠搂入怀中。怀里的人僵硬得好像背上钉了木板似的,尽每一分可能地不碰触到他的任何部位。
再然后季泠侧头看了看楚寔,感觉他呼吸平稳,然后轻轻地唤了一声,表哥。
没有回应。
季泠吐了口气,轻轻抬起楚寔的手臂,然后挪到了墙角,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床板上,想把整张床的空间都留给楚寔。
在感觉楚寔转过身去,睡到了床边上时,季泠才放松了身体,往后挪了挪,寻了个稍微舒服的位置这才睡了过去。
起床时,楚寔已经去前头上朝了,每逢五、十,都是大朝,天没亮就得起身。当皇帝也是挺辛苦的,季泠悠闲地用着早膳的时候如是想。
娘娘,承恩伯夫人递了牌子想求见你。长歌道。
承恩伯夫人?季泠对此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长歌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然后才解释道:就是娘娘的姨母。
我姨?季泠吃了一惊,余芳?我姨怎么成了承恩伯夫人?
娘娘不记得了?历来皇后的亲族都是要晋封的,娘娘最亲的就是承恩伯夫人了。长歌解释道。
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啊?季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那娘娘的意思是见还是……长歌又问。
当然是见啊。季泠是求之不得多见见她姨呢。
余芳的模样比季泠印象里富态了许多,瓜子脸成了圆盘脸,头上插金戴银,衣裳布料也是上等的云锦,一身富贵气象,不知道的只当她是天生富贵命呢。
有些陌生。
余芳恭敬地给季泠行了礼,礼仪上竟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就好似大家夫人一般。
姨。季泠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余芳的眼圈被这一声姨给叫红了,她哽咽道:听说娘娘摔了头,我是担心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前头也不敢抵牌子进来打扰,如今实在是忍不得了。
季泠顺着余芳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余芳上前拉住季泠的手,娘娘,好像瘦了。
虽然瞧着有些陌生,可听余芳如此说话时,季泠却又仿佛找到了以前相处的感觉。你倒是胖了。
我能不胖吗?如今你大哥、二哥都有了出息,皇上又因为你而顾念着我们家,不都说心宽体胖么?余芳道。
季泠笑道:说话也比以前文雅了。
余芳捂嘴笑道:可不是么,你成了皇后娘娘,我想着在外头总不能给你丢脸啊,所以也请了个夫子,就教我读书。
这下可轮到季泠吃惊了,余芳都多大年纪了,居然为了自己还请了夫子。
余芳紧紧地握着季泠的手,娘娘就放宽心吧,我在外头也约束着家里老小,绝对不许为非作歹让娘娘为难,也不会给娘娘丢脸的。
二哥如今还好么?季泠问。
好着呢。如今已经有了四儿一女,家里可热闹呢。余芳道。
这么多?那可是辛苦二嫂了。季泠吃惊地道。
余芳愣了愣才不好意思地道:这不是为了家里热闹,多子多福么?你二哥后来又纳了两房。
季泠沉默了一会儿,是丽琦吗?
提起丽琦,余芳的脸色就不那么明快了。不是,她如今还做着那皮肉生意呢。
季泠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二哥去找过她好几次,可她都不肯回头,天生的贱命,有福不会享,就想着伺候男人。余芳不屑地道。
季泠喝了口茶,她或许只是因为伤心了而已。
余芳替江二文辩解道:娘娘是不知道,你二哥去求了她好几次,就差给她跪下了。说是只要她进门儿,就当奶奶一样待她,也不用去给主母问安。可她还是不愿意,如今她可混出名头了,每天找她的男人就没断过。也不想想,她也是徐娘半老的人了,这样得意的日子还能过几天?反正就是她以后后悔了,我就是打死你二哥,也不能再让她进门。
姨,你不要对丽琦太苛责,当初的确是二哥负了她。季泠道。
可如今咱们家什么情况,娘娘也是知道的。你是皇后娘娘,怎么能有个弟媳妇儿以前是教坊女子呢?是不是?她那种身份,若真是为二文好,自己就该退让,可她倒好,脾气拗,跑去接客,把二文的脸都给丢光了。现在你当为什么那么多人冲着她去?那还不都是知道她以前和二文是相好的么?余芳气呼呼地道。
其实丽琦的客人未必是冲着江二文,可有些话余芳却不能讲全乎了。
皇上万安。
正说着话的时候,外头却响起了太监的问安声。季泠和余芳双双站起身,看着楚寔走进来。
表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季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