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
郑斋伸手挡了挡,阻止郑菀的话,直直看向崔望:记得的话,仙士,为何还要与我家菀菀缔结婚约?
他问得郑重,崔望也答得郑重:
自然是——
郑斋猛地站起,椅脚滑过地面发出一声生涩的滑音,一下打断了崔望的回答。
仙士可方便与我来一下书房?
这是要单独聊了。
崔望一颔首,跟着站起:
伯父,请。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西侧的小书房去,郑菀这才发现,崔望居然比阿耶还高了半个头。
阿耶在男人中,已经算是高的,可崔望还要高一些,身形挺拔,流云似的袍摆被风吹得轻轻荡起,露出其下洁净如雪的靴履。
菀菀,王氏拍了拍她手,你自小主意大,告诉阿娘,怎么想的?
郑菀将脑袋腻进她怀里:
阿娘……
她鼓了股腮帮子,一会便像泄了气似的:
我也不知道。
许是需常年在外撑着,女儿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般模样了。
王氏摸了摸她脑袋,眸中露出一丝怀念:
菀菀,你阿耶自小便没有母亲。
恩?
郑菀抬起头,不意母亲为何会提起这事,阿娘想说什么?
这位仙君,倒让阿娘想起你那时的阿耶。
王氏嘴角绽开抹笑,你阿耶啊,也是个傻的。
那年重阳菊宴,他一眼便相中了我,那时他刚入国子监进学,还未获功名,家中只有腿脚不便的老父,唯一能替他相看说和的,还是隔房的婶娘,只可惜,也远在荥阳……你阿耶啊,便凭着一腔孤勇,带着一位媒人直接来叩我琅琊王氏的门,要求娶王氏嫡女。
我琅琊王氏传家何止百年,一位愣头青大喇喇上门,哪里会答应?当即,便被我阿耶打了出去。
王氏说起旧事,面上还有娇羞之感。
郑菀第一次听阿娘提起旧事,忍不住催:
后来呢?为何又成了?
你阿耶跟我阿耶死磕上了。
王氏眯起眼睛,他日日登门,甭管京内人如何说,直把我阿耶搅得烦不胜烦,后来,我阿耶干脆将我唤出来,问:琅琅,这人,你可欢喜?
阿娘便应了?
自是应了。
王氏一脸唏嘘,这凡人界,待女子尤为刻薄,上要供奉公婆,下要抚养儿女,一个不慎,一生都要在苦水里泡着。
你阿耶待我之心赤忱,论理……这些话,阿娘原不该说,也不能让你阿耶知晓。
王氏一下一下地抚着女儿柔软的发丝,声音低而软,你阿耶总当我是被他一番赤忱之打动,可其实,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因你阿耶母亲先逝,公爹又腿脚不便、不大爱出现在人前,我一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至多——不过是郎君无甚出息,可有我王氏帮衬,也能舒舒坦坦地过一辈子。
阿……娘?
郑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在她印象中素来柔软如水的阿娘,竟然会有这等心思。
后来,阿娘这一颗心啊,才渐渐给你阿耶捂软了。
王氏道,阿娘生你时坏了身子,再生不出了,原打算张罗着纳个妾,却被你阿耶阻止了。他那时看我的眼神,便跟这位仙士看你的一样。
所以,阿娘才那般热情?
王氏一脸理所当然:
自然。我待他热情些,至于你阿耶——自会去当个黑脸儿。
……
郑菀竖起了大拇指:阿娘,你真厉害!
不过……谁说我会和他好的?
王氏捏了她鼻子:
你自己没看你自己那眼神?跟狗见了骨头似的,直勾勾的,生怕人跑了!
阿娘!哪有人这般说自己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