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弟子们鱼贯而退,崔望这才往前。
天鹤道君神情诧异地看着小徒弟,这般张扬的衣着,而且右手……还提了鸿羽流光剑在手,剑修不到出剑之时,都会将本命剑纳入丹田温养。
离微却把它提在了手中。
天鹤心中一个咯噔,越发怀疑。
这般模样倒像是换了个芯子,莫非……是被人夺了舍?
他抬手便是一剑,白光化作流星倏忽而至,及至崔望身前时,突然剑芒暴涨,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去,天鹤暴起:
何方神圣,竟敢在本君徒弟身上作恶!
崔望抬手轻拂,并未用鸿羽流光剑对敌,反倒发出一道剑意,将对方剑气逼回:
师尊!是我。
他声音沉沉,带着不易觉察的懊恼。
天鹤感受着熟悉的剑意,讷讷收回残存剑气:徒儿,真的是你啊,你突然这么穿,师尊也没认出来。
……
郑菀这才抬头,她发觉崔望已经行到师尊长几前,脚步顿了顿,走了一步,又顿了顿。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紫岫也跟着抬头,问:
道君可是有事?
崔望抿紧了嘴:
无事。
他又抬脚走了一步,鸿羽流光剑被他往上提了提,紫岫道:
道君这剑甚美。
郑菀只笑,不说话。
崔望垂目朝她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一对,郑菀发觉,他那眼神有些古怪,等一道雪色影子滑过眼前,看着那熟悉的双结,郑菀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她试探地道:
道君这剑穗,甚美?
崔望这才快走几步,来到他长几前坐下。
侍剑弟子为他斟酒,他拎起酒盏饮了一口,将鸿羽流光剑拍到了桌上,天鹤一看:徒儿,这剑穗你打的?
有些丑啊。
堂上众人只觉得怪异。
他们一忽儿仿佛身处寒冬腊月,一忽儿变成春光明媚,此时又成了风雪交加,好不适应。
倒是那天鹤又开口了,不怪他,实在是今天这徒儿太诡异。
他看了一眼他头顶的白玉剑冠,九支小剑,誉为飞升,按理来说剑修带什么随他意,便是带到十二支也无人管,可这人,绝对不是他那无事不生非一生只爱剑的小徒弟。
尤其这剑冠,比他为徒弟冠的差了不少。
徒儿,你这剑冠……
怎么?
飞升冠,不错,不错。
天鹤道君讪讪笑,却听小徒儿语气淡淡:
出门匆忙,戴错了。
崔望声音虽不算高,却也不算低,堂内留意的,也都听到了,常妩哈哈一笑:天鹤,莫要太过严肃,些许小事。
郑菀亦听到了。
她那时又拈了一枚茂覆果往嘴里塞,这果子实在美味,入腹还会形成一道暖流,一周天后便是温和中正之元力。
她咬着果子,漫不经心往崔望脑袋上看,待看到剑冠熟悉的形状区区一个上阶玄器——连元器都不是,却被戴在了一个道君头上。
她对上崔望晶亮的眼眸,下意识要笑,笑到一半,却止住了,她想起来那句不情愿。
这一句,便足够叫她对他心灰意冷了。
一位郎君,他鄙夷着你,他不情愿爱你,却又同时对你说,他爱你,这等爱,旁人兴许会要,她郑菀却不会要。
是以,此时无论崔望做任何事,她都不打算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郑菀继续不亦乐乎地在那吃茂覆果,腮帮子鼓鼓囊囊,崔望却垂下目来。
天鹤道君只觉得周身冰冷,他忍不住搓了搓肩膀。
便在这时,一道爽朗大笑传来,拙蒲堂大门再一次打开,又进来一人。
这人着一袭粉袍,玉面朱唇,一副翩翩风流公子哥儿样,手中还指着一把折扇,李司意与他比起来,不过是个差一些的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