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扭头,眉毛拧成了个结:这要是被人揭发,会连累整个将军府。
你想去揭发?
不是。她伸手比划,可咱们没拿这钱的道理。
李景允也懒得解释了,只问她:不是想要宝来阁的步摇?你手里这两个红封,可以给你家夫人买一堆。
此话一出,面前这人的眼眸霎时一亮,和着光一照,闪闪动人。然而,只一瞬,她就冷静了下来,正气凛然地道:那也不能拿这不干净的钱。
那你便扔了吧。他漫不经心地扭过头去,牵着她的骡子继续往前走。
几千两雪花银啊,在这位爷眼里好像压根不算什么事,花月神色很严肃,没敢当真扔,可拿着也烫手。
纠结了一路,正想着要不等回去再找徐长逸他们还了,就听得前头突然一声破空之响。
凌厉的羽箭穿枝过叶,刷地钉在了树干上,远处响起人的嚎哭声,一边哭一边在喊:救命啊——
花月一凛,驾着小骡子就挡去李景允身前,戒备地道:公子小心,前头许是有什么野兽。
李景允一怔,垂了眼皮看向眼前这人,一直阴沉的脸色突然就放晴了些:怕什么,咱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猎野兽的?
对哦,花月点头,接着就更想不通了:那前头的人为什么慌成这样?看见大兽,不是该喊人围猎么?
李景允轻哼,扯着缰绳把她的小骡子拖回来两步:人遇见野兽是不会慌的,人遇见人才会害怕。
花月没听明白,但莫名地,她觉得背后发凉。
前头的人越跑越近了,许是看见这边有人,发了疯似的喊:救命!救救我!
花月看向旁边马上这人,正想问他要不要帮人一把,结果眼前突然就是一红。
飞来的羽箭将人从背后刺穿,血溅出去老远,狂奔着的人身形倏地一僵,接着便重重往泥地上倒去。他脸上带着极度的恐惧和不甘,眼睛睁得血丝迸出,固执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花月脸色骤然苍白。
后头的树丛里蹿出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尸体给拖走了,有人看见了李景允,赔着笑行了个礼。
李景允见怪不怪地摆手,那人飞快地就带着人消失在了枝叶间。
殷掌事见多识广,这点东西想必吓不着你。他牵着她的骡子转了个方向,慢条斯理地道,在这山头上打猎,有的东西看见了,你也最好当没看见。
身边这人没吭声,李景允挑眉转头,嘲笑道:怎么,难道你还真怕……
话没说完,他神色一变。
殷花月双目发直地看着前头,一张脸绷得死紧,隐隐透出些白青色,嘴上艳红淡去,整个人像是被魇住了一般。
喂。他皱眉,伸手将她拎到自己马前,掐住她人中,又朝她背心一拍。
花月呛咳出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什么毛病?他很是嫌弃,你一个从大魏混到大梁的人,还能没见过死尸不成?
自然是见过的,甚至一模一样的死法她都见过,只不过那张脸是她的至亲,喷溅出来的血正好洒了她满脸。
花月定了定神,紧绷的身子逐渐软下来,平静了片刻,她自嘲地道:奴婢这样的胆子,跟着公子爷,是不是有点丢人?
李景允没好气地打量她两眼,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还有什么见不得的,干脆一并说了,也免得这一惊一乍的,惹人烦。
没。她低头浅笑,女儿家不都怕这些,见过一回,奴婢下回就不会如此了。
她爬下他的马,回到自己的小骡子上头,戒备地看了看四周:公子,奴婢觉得这地方不太周全,要不今日咱们就先回去,也免得被人误伤。
李景允甩着缰绳,好笑地问她:以你之见,爷收那红封是做什么用的?
要让人拔头筹。花月想了想,或者打到的东西分给别人一些?
李景允摇头,牵着骡子一夹马腹继续往前走:那是他们拿来保命的。
殷花月:……
她觉得他在说笑,乍一听有些吓人,可反应过来就觉得他未免太过自负。今日来山上狩猎的贵门子弟何其多,也不乏有地位高于将军府之人,逆着风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摇摇头,她揣好红封,还是打算拿回去还人。
李景允在南边山头游走,时不时引弓出箭,箭落之处必有猎物,不过都是些小兔子和野鸡,花月骑着骡子兴高采烈地去捡,途中又遇见过两回旁人被误伤之事。她远远看着,缩了缩脖子。
途经一个小山坡时,花月眼神动了动。
公子,东西太多,奴婢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待会儿再回来拿吧?她笑道,带这么大一背篓东西,奴婢倒是无妨,这骡子挺受罪。
李景允正抬箭指着一处骚动的草堆,闻言只嗯了一声。
花月抱起背篓,骑着骡子就嘚吧嘚吧跑开了。
沈知落给她的图纸,她昨晚仔细看过,也基本确定了方位。虽说不会全然信他,但花月觉得,顺路来看一眼也不会亏。
李景允策马去追一只白鹿了,花月连忙按着图纸找到一个大坑。
如沈知落所说,原本的松树被人挖走,这地方遗留着土坑和杂草,旁边有一块岩石,尚算平整,也没什么刻纹。若不知这下头埋的是什么,便会觉得这岩石稀松平常。
花月下去,拿着帕子将它上头的土和灰都擦了擦。
昔日风华无限的大皇子,入土连块碑也不能有,以怀宁的性子,在九泉之下怕是也要大吵大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