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都当什么也没看见。周和朔合拢了嘴,转身若无其事地道:既然有客人在,那咱们也不好多打扰。
是啊是啊,还是回车上饮茶听曲儿。随从附和,连忙替他开路。
周和朔颔首走了两步,又往旁边看了一眼:景允?
李景允还站在车辕边,似乎在走神,听见喊声,他动了动,却没回头:我就不去了,还要继续找人。
周和朔也不强求,只笑道:有什么需要吩咐他们一声。
多谢殿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李景允盯着车帘看了半晌,不耐烦地道:还不给爷滚出来?
帘子颤了颤,接着就有一只小爪子伸出来,犹犹豫豫地抓住帘边儿。
花月伸出半个脑袋,皱眉看他一眼,吸了吸鼻子:您怎么在这儿?
听听,问得多理直气壮啊,活像来错地方的人是他。
李景允气笑了:爷要是不在这儿,哪儿能知道你这么能耐啊,府上那‘光宗耀祖’的匾额就不该挂在祠堂,该挂在你脑门上。
花月:……
车帘被掀得大开,沈知落沉着脸看向他:三公子。
哟,沈大人。李景允皮笑肉不笑,身子不好就多歇着,怎么老惦记别人家的丫鬟?
三公子也说,她只是丫鬟。沈知落眼皮微抬,既只是个丫鬟,您又何必动怒。
别说丫鬟,就算是一条狗。舔了舔后槽牙,他勾唇,只要是我养的,就没道理对着别人摇尾巴。
沈知落气乐了,抬袖扶额:狗卖不卖?
不卖。他将人扯过去,低下身捏着她的爪子朝他挥了挥,回见您嘞。
殷花月恨不得咬他一口。
沈知落还想再说,李景允已经拉过人往回走了,花月水色的裙摆一扬,在空中划了道弧,飞花似的随着人而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若有所思。
手腕被拽得生疼,一路跌跌撞撞的,花月抬头看向前面这人,忍不住道:奴婢认得路。
你认得哪条路?李景允头也不回,是去小树林的路,还是去人家马车的路?
公子。花月觉得好笑,奴婢所作所为,并未违背将军府的规矩。
那倒是。他无不嘲讽地道,毕竟将军府也没不要脸到将不许人白日苟且的规矩写在明面上。
……脸色有些难看,花月张了嘴又合上,抿唇低头。
她如今算是看清了,要指望李景允嘴里吐出什么好话,那还不如去旺福嘴里挖象牙,话说得再难听,她当奴婢的,也只能受着。
背后听不见什么响动,李景允反而更来气:怎么,觉得爷说得不对?
没有。花月顺从地道,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行啊。他甩开她的手,哼笑,你这是认了自个儿是狗?
抬头看他一眼,花月平静地道:汪。
牙齿磋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李景允勉强维持住笑意:那爷说你与人苟且,你也认?
花月交叠好双手,姿态恭敬地朝他躬身:奴婢认。
李景允要气死了。
他活了二十年,从来都是把别人气个半死,头一回被个小丫头片子气得头昏眼花,差点没站稳。
上回还知道狡辩呢,还知道说他比沈知落好呢,眼下倒是好,破罐子破摔,一副反正他拿她没办法的模样,看着就火大。
你图个什么?他烦躁极了,京华男儿何止千万,你想嫁人,有的是好人家给你挑,何必要做那不知廉耻的勾当。
花月也跟着寻思了一番,然后道:就图奴婢喜欢吧。
喜……李景允抹了把脸,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怎么的,能喜欢个绣花枕头?沈知落除了皮相好看,还有哪里讨人喜欢?
花月越说倒是越从容了:皮相好看就够了,反正要别的也没用。
有眼无珠、鼠目寸光、不知好歹!
李景允转身就走,步伐跨得极大,衣摆都甩得生风,身后这人倒是跟了上来,碎步款款,却没再开口多说半句话。
回到车上坐下,他抬眼看着跟进来的人,冷声道:还跟着我干什么,回去找你风华绝代的沈大人不好?
花月温和地在他身边跪坐,低头道:回公子,马上要到猎场了,按照夫人的吩咐,这个您还是先拿好。
周和朔上次还给她的白玉鸳鸯佩,被她重新穿了红绳,妥帖地放在了锦盒里,眼下打开来捧到他眼前,华美依旧。
又是这个东西。
李景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里墨色幽暗,片刻之后,他用指尖勾起丝绳:上回爷问过你,若爷不喜欢,你还会不会系。
鸳鸯佩摇晃到她眼前,他透过上头镂空的缺口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