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噎,花月耷拉了眉眼,看起来有些心虚。
他起身,看了一眼早已无人的走廊,扭头佯怒道:区区一个丫鬟,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奴婢可以解释。花月不安地道,这不是奴婢的主意。
眼下没这个空。李景允摆手,你先随我来。
原先还寂静无声的野味居,突然响起了刀剑碰撞之声,各个厢房里都蹿出了人来,与下头与潮水一般涌来的黑衣人战成一团。
花月跟着李景允到了主厢房,周和朔站在窗边看着下头,身后是沉默的沈知落。
景允来了?周和朔回头,可抓着人了?
李景允进门就笑:跟只泥鳅一样,看见了脸,但没能抓住。
花月站在他背后,指尖冰凉,不敢吭声。
原以为是常归下的天衣无缝的一手好棋,但可惜似乎是反被人算计了。她悄悄抬眼,看向那边站着的人。
沈知落安静地把玩着手里的乾坤卦盘,紫棠色的袍子上星辰闪闪,眉目间却是一片漠然,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一顿,没有回视。
于是花月明白了,问题还是出在他身上。
还有多少同伙?周和朔问。
花月一僵,下意识地低头,却听得身前这人道:都在下头了,来时扫了一眼,只跑了两个。
周和朔叹息,往太师椅里一坐,深邃的眼里划过一丝厌倦:殷宁怀也是个了不起的人,都这么多年了,他身边这些人从没放弃过刺杀本宫。总这么防备着,也挺费神。
思忖片刻,他突然抚掌而笑:不妨将那人的尸身挖出来,扔出京华。狗见着骨头,一向能追得远,那本宫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厢房里一阵哄笑,花月脑子里轰地一声,想也不想地就抓住面前这人的衣裳,想将他拉开,好冲上去冲着周和朔的脸来一拳。她指尖颤得厉害,力气却是很大,像横冲直撞的小牛犊子,眼眶都气得发红。
然而,跟前这人不但没顺着她的力道挪开,反而是侧了身子,将她堵了个严严实实。
虽说下头那些人打不上来,但这地方究竟不适合久留。李景允慢条斯理地道,还是往山上走吧,去得晚了,长公主怕是要将草皮都卷起来带回宫了。
周和朔想了想,拍案颔首:起驾吧。
是。四周的人应了,开始纷纷往外走。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路线和护卫,声音嘈杂,地方也拥挤,花月觉得脑袋发胀,耳边一阵阵的嗡鸣,身子也被推撞了好几下。
踉跄之中,有人伸手将她拉过去护在了双臂之间,顿时嘈杂远离,白雾渐清。
花月抬头,正好看见李景允低下来的薄唇。
走什么神?他没好气地道,跟爷坐马车上山,爷有的是话要问你。
第23章 我逗你玩呢
帘子落下,腥风血雨的野味居霎时被隔绝在外,宝盖华车纷纷转动轱辘,一排排地往山上猎场而去。
花月跪坐在李景允身侧,脸侧还有些余热未消,她抿着唇偷摸打量身边这人,也不敢细看,余光闪闪烁烁,心虚得很。
说吧。李景允晃着手里的折扇,眼尾扫过来,意味深长,哪个庙里来的大佛啊,竟有胆子对东宫下手。
眉梢耷拉下去,她揉着袖口低声道:公子不也瞧见了,奴婢也差点为人所害,与他并非同伙。
可你认识那人。
都是宫里出来的,怎会不认识。她含糊地说着,仔细回忆了当时常归的话,睫毛眨了眨,也就是认识。
李景允笑了,身子往软枕上一靠,玉扇在指间打了两个旋儿:常归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宫里人啊,前朝大皇子身边宠臣,常住东宫的谋客,与他光是认识,就足够让爷把你交去东宫领赏钱了。
心里一沉,花月微慌。
这人神态慵懒,像是在与她话家常一般,压根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他在周和朔面前分明只说记得脸,可眼下看来,竟是认识常归的。
哑巴了?他挑眉,要送去殿下跟前,才说得来话?
不是。花月飞快地摇头,挣扎片刻,一狠心一咬牙,闭眼道,实不相瞒,奴婢早先伺候过常大人。
李景允一顿,墨眸半眯:怎么个伺候法儿?
就是端茶送水。她道,奴婢因此经常出入东宫,故而与沈大人也算熟悉,这才有了先前沈大人那几句话。
神色微动,李景允捏了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心:梁朝的人——那观山一乱之后,你主子都逃了,你怎么还在宫里?
伸手掐了一把自个儿大腿,花月的神情顿时凄楚:主子遁逃,也不曾带上奴婢,奴婢一介宫女,也没别的营生,就继续在宫里伺候,后来宫人调度,奴婢就来了将军府。
好像也说得通,李景允点头:那今日是怎么回事?
沉沉地叹了口气,花月满眼唏嘘,摇头道:常大人对大皇子极为忠诚,大皇子死于太子殿下手里,他自然是要来复仇的。他不知如何得知奴婢也在此处,便来要奴婢协他刺杀东宫,奴婢不肯,便被他追杀。
之后的事,公子也就知道了。
眼下泛了一层浅泪,眉弯也像是被愁苦压垮,她抬眼看他,无辜又委屈:奴婢虽是梁朝人,却没做任何伤害公子之事,还请公子明鉴。
车轮在石头路上碾得吱呀作响,车厢轻晃,将她这弱不禁风的身板晃得更加虚软,她手撑着座沿,贝齿轻咬,泪光潋滟,真真是我见犹怜。
如果当日没在栖凤楼见过她这副模样,他定然是要心软。
李景允轻笑,折扇朝手腕的方向一收,伸出指尖碰了碰她发红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