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虽然脑子一片混沌,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种鬼话李景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
看了看眼前这个长得甚是斯文的御医,花月在心里给他打上了一个不靠谱的大叉。
哎,你这眼神可就伤了我的心了。温故知扁嘴,我这人可从来不说假话,不信你瞧好了。
坐直身子,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姑娘,要换药得将这衣裳褪了,病不忌医,还请姑娘放开些。
说完,他伸出了手指,无声地数:三、二……
一没数到,隔断处的帘子就被掀开了,李景允面无表情地跨进来,看看她又看看温故知。
你带来的麻烦,你负责收拾。他伸手按住他的肩,实在收拾不了,就跟她一起滚。
温故知乐了,一边乐一边朝花月挤眼:看见没?
花月怔愣,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李景允动作却很快,药膏留下了,人往隔断外一推。
外头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清净了。
拍了拍衣袍上的灰,李景允转身,正好对上殷花月复杂的眼神。
怎么?看热闹还给你看傻了?他在床边坐下,伸出食指抵了抵她的眉心,魂兮,归来。
花月侧头躲开他的手,莫名有点不自在,低着头含糊地道:奴婢自己能换药。
那你可厉害了,手能够到自个儿背心。李景允白她一眼,伸手解了她的腰带,有这本事你当什么奴婢啊,直接去街上卖艺,保管赏钱多多。
肩头一凉,花月惊得伸手按住半褪的衣料,李景允斜她一眼:看都看过了,早做什么去了,松手。
花月抿唇,抓着衣料的指节用力得发白,不像是害羞,倒像是真的抵触他。
李景允怔了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有点烦:你一个奴才,背着这身疤,还想嫁什么高门大户不成?
……没有。
没有你介意什么?
……花月不吭声了,只默默把衣裳拉过肩头,倔强地捏着襟口。
这一副生怕他占了她便宜似的表情,看得人无名火起,李景允扔开药膏冷了语气:真当爷愿意伺候你?爱换不换吧,伤口烂了疼的也不是别人。
说罢起身,甩了帘子就出去了。
景允哥哥?外头传来韩霜的声音,温故知似乎也有些意外:这是怎么了?
李景允没开口,接着一阵步履匆匆,几个人前后都出了门。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花月盯着地上的药膏生了会儿闷气,苍白的脸上半点神采也无,像被雨水打湿了的旺福,恹恹嗒嗒的。
指尖伸了又缩回来,她犹豫半晌,低咒一声,还是撑着床弦伸长手,轻柔地将药膏捡了回来。
第17章 当奴才的,别撒谎
之后几日,李景允都没再踏进主屋,每日的膳食都是八斗替她拿来。
殷掌事得罪公子了?八斗实在不解,先前还好好的。
嘴里很淡,也没什么胃口,但花月硬是将他拿来的饭菜都吃了个干净,收拾好碗筷,工整地放回八斗手里。
没什么大事。她笑。
奴婢惹恼了主子,主子收回他的几分怜悯,再正常不过,李景允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真要说什么在意她,不如说是一时兴起。
他不会当真,她也不会往心里去。
可公子一直不在府里。八斗为难,万一将军那边问起来,奴才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便是。花月抬眼看他,做奴才的,能少撒谎就少撒谎,不然哪天突然惹上麻烦,主子也保不得你。
八斗虚心受教,将碗筷送回厨房。
花月看向窗外,风吹树响,光影摇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看见了一片衣角。
可定睛再看,外头只有与衣同色的青树。
摇摇头,她将被子拉过了头顶。
京华的雨还没停,细细绵绵下了三日了,雨水落在窗台上滴答作响,扰乱了箜篌的拍子。
一柄玉扇从窗口伸出去接,雨水落在雕花上一溅,染上了绣着暗花的前襟。
李景允也不在意,只倚着花窗笑:可惜了没个艳阳天,不然您倒是能看看这栖凤楼独一份的花钗彩扇舞。
屋子里有些暗,主位上坐着的人看不清表情:你不随李将军训兵卫国,倒在这些地方混日子,也不怕他生气。
李景允转身:我散漫惯了,哪里吃得练兵场里的苦?家里还有大哥为国尽忠,我躲在他后头,总也有两分清闲可偷。
哦?周和朔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深邃犀利的眼露出来,定定地看着他,本宫倒是听闻你最近与韩家有喜事,还打算求亲。
一听这话,李景允眉心微皱,眼角也往下耷:可别提这事了,正烦着呢。
怎么,不如意?
这哪能如意?没好气地往旁边一坐,他直摇头,我跟韩霜没法过日子,奈何我爹娘硬是要定这门亲事,先前还让我陪她去逛庙会,还要送什么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