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要了老命了。
周川东一看张文华的反应,就僵着脸对这位五蠹司的军爷致歉:无事……无事……就是想问殿下今儿会不会召见?
人家连搭理都不带搭理的,就直接出去了。
等一顿饭完,餐盘都收下去了。厅里掌灯,厅堂的大门也紧闭,大厅里的气氛却更紧张了。
周川东就说常中河:总督大人,咱们都是一方大员,殿下不能这么对咱们?
常中河斜眼瞥了他一眼,就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抚台大人。周川东又看向张文华,您说句话?
张文华气道:周大人想叫本官说什么?
太孙殿下……吕许臣轻声道,太孙殿下是不是对咱们有什么误会呢?说着,他就看向都转运盐使司余更元和盐课持举司朱世恒,两位大人说呢?
余更元面色平静,轻笑一声:吕大人急什么?既然是误会,太孙殿下总有明白的时候。耐心等耐便是,有什么可着急的。
还就不信了,所有的大员关在这里就不管不问了?最多三天,朝廷收不到江南路的任何奏报,就先急了。所以,不用急,耐心等着吧。
大厅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了。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了,结果大厅的门又开了,外面喊呢,请常总督常大人。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又松了:这是太孙召见了吧。
而常中河却注意到了,外面通传的时候说的是‘请’而不是‘召’。
一字之差,他心里就有数了。要见自己的并不是太孙。
果然,见到的不止太孙,而是看一眼就知道是谁家孩子的少年。
四爷起身对常中河见礼,常大人有礼了。
常中河不知道这少年跟太孙是什么样的关系,身子偏了偏,不受他的礼,只含笑问道:恩师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祖父身体康健。四爷请对方坐下,叫人奉了茶,就道:常大人,我来见你,不是太孙的意思。
常中河愣了一下,肩膀一下子就松了,多谢了。
四爷将茶推过去:我现在过来,就是听你说话的。有什么想说的,尽可以说给我听。
常中河摇头:我托大,就喊一声‘贤侄’了。
四爷颔首,祖父在家中常提起常大人,不是外人。
提起阴伯方,常中河眼里闪过一丝泪意,我最对不住的就是恩师他老人家了。他提拔我与微末,对我委以重任……可我呢?江南如今成了如今这模样,我罪责难逃……
四爷转着手指上的扳指:太孙被劫杀的事,你事先可知情?
常中河苦笑:我知道危险,太孙也知道危险,可太孙还是来了。太孙要办的事太大,挡了谁的财路,人家都是要拼命的。我也想剿匪,可我拿什么剿?都说江南富庶……可江南哪里还拿的出钱来?好不容易左支右绌的倒腾出来一些……可这还得往东南沿海送去一部分,而这钱都不敢运到京城的,只怕运进去容易运出来就难了……当时太师就有过交代,他说,不管多难,每年必须从江南拿出一部分直接送往东南……缺了谁,也不敢缺了东南水师的银子……太师曾有言,倭患乃心头大患,匪患只是疖廯之疾……疖廯不可根除,小痒却无大痛,可倭患不同……
四爷有些明白了。常中河不是绝对的清官,但属于有底线的官员。在任上也不是不干实事,也不是看不到政务的弊端,但看到了又如何呢?解决不了!能指靠谁去?能左支右绌这么些年,朝廷要银子的时候,他能扒拉出来送过去。东南沿海,能年年不缺的把银子送到,百姓的日子虽苦,却也并没有闹出民变。这与他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对这个人,四爷就说:以你看,这次的事情……接下来如何?
常中河却笑了:太孙这次的事……办的好!如今,外面肯定是已经人心惶惶,安定民心为首要。其次,可暂选属官处理事务……
四爷起身,看向窗外:有件事,需要常中河来办。
常中河微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太孙的意思,还是太师的意思?
一样的。四爷就道:祖父何曾想过谋害太孙,可下面这些谁又肯听了?在利益与师座之间……
常中河默默的低下头,不知道是什么事……
四爷低声交代了两句,常中河的眼睛眯了眯,倒是没有犹豫,知道了。一定会照办的!
会照办就行。
会照办就可以走了。
出了溪园,常中河才发现,整个金陵城不光没有因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惶恐的生出事端来,反而透着别样的热闹。
坐在轿子里,耳边还能听到街上三三两两的谈论声,竟是叫好的多些。
边上的随从在轿子外面轻声道:大人……夏家的人在溪园外面……
常中河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夏家?他‘呵’了一声,太孙……成了!
怎么就成了呢?
夏银山颤颤巍巍的接果老管家手里的药碗,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孽障!孽障啊!
老管家一把拦住老主子的胳膊:……老太爷……不到那一步……
夏银山一把将老管家推开:从太孙和那些大人们进了溪园,就只有刚才把总督大人放出来了。这意思还不明白吗?这就是要赶尽杀绝呢。太孙的手段可比老夫想的硬多了。要想一家老小活下来,就得狠得下心。他自己往绝路上走,能怨谁呢?不能看着一家子被这么往死的拖累吧。暗害太孙,这是谋逆,是要诛九族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去!把密室的门打开。
老管家哽咽着就哭了起来,但还是摸出钥匙,将密室给打开了。
夏金河躺在榻上睡的四仰八叉,看的出来,躲在这里,他倒是睡的踏实了。
等密室里的灯亮起来,夏金河才迷糊的醒了,爹?这么晚了,您还没歇着。对了……外面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什么消息。夏银山说的云淡风轻,不过就是破财消灾的事罢了。花银子买平安,这点钱,咱们家花的起。
夏金河心里一松,那就好……那就好……也是,太孙下江南,就是给朝廷要银子的。不管在朝堂上说的再怎么慷慨激昂的,但目的其实就一个——银子!再说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哪个不是嘴上一套,心里另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