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应了一声就追了出去,屋门口已经围着一圈的人了。林家对面的厢房就住着五婶子一家,正屋住着林三叔。这都围拢了过来。
林母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血印子,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林德海你个王八犊子,你就知道坑孩子。欠了那么些债,你对得起谁啊!这些年一个子都不往家拿,我养了你几年,槐子养了你这些年,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回头我就把刘寡妇那小院子卖了……
你敢!林德海半爬在炕沿上,将炕拍的啪啪响,她比你这人尽可夫的强多了。那是老子买给她的,老子乐意,你管不着!老子就是把命卖了换钱,也绝不叫你动她一根汗毛。要不信你试试,你要是弄不死老子,老子也得掐死你。
这丢人现眼的劲!
林雨桐将林母给扶回去,看她的身体没有大碍,就又去看了林德海,这肋骨骨折了,你可别瞎折腾了。
林雨槐冲林雨桐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家里的事情我料理。说着,又对杏子道,跟你姐先去她那边,开方子以后你去抓药。
这是打发她们,不想叫她们姐妹听。
回屋的时候,四爷已经去书房了。杏子拉着林雨桐低声道:大姐,我不想读中学了,我想做点事。
做事?林雨桐指了一边的凳子叫她坐下,做什么事?
上次我吃大家做的卤肉,那味道真好。杏子忙抬头,大姐,我用你的方子卤肉,给你分成。扣除成本,咱们对半分怎么样?我都算了,这卤肉做好了,也不要铺子,只提着篮子走街串巷,都能卖出来。也不去其他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一片。这里不管是什么人,都得给大哥几分面子,不敢欺负到我头上。一天卖上二十来斤的卤猪下水,怎么也能挣两三毛钱,这一个月下来,也十好几块,都赶上大哥的工资了。有这些钱,家里就宽松了。
这还真是个好法子。
就是累的很。林雨桐看着杏子有些怜惜,我也不要你的什么份子。今儿晚上就在这里吧,我教你卤肉。他们这是不想老靠着自己补贴他们。
这边说着话,林雨桐已经将药方子给写好了,你先去抓药,晚上过来。又塞了一把钱给她。
等打发了杏子出门,四爷才从里面出来,今儿槐子跟我说,在琉璃厂碰见倭人了。
碰见倭人不奇怪,林雨桐问四爷: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怕他们是冲着文物去的。四爷说着话,将用废的草稿纸就塞到炉子里烧了,这才道:槐子说,今儿那倭人是从董藩的铺子里出来的。
你是说董藩跟倭人?林雨桐的看着炉子上冒起的火苗,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吧?
难说!四爷哼了一声,这个董藩是个标准的利己主义,就看现在究竟知道不知道这些人是倭人。而且……他见过槐子,今儿槐子又在琉璃厂来了这么一手。我是怕琉璃厂有人认识岳父,想打听出槐子也不难,只要找到槐子,那么找到咱们也不难。这个人还是得盯紧的。
想过点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半下午的时候,不光是杏子来了,就是林母也出了屋子跟着过来了。
家里安顿好了?林雨桐问这母女二人。
杏子看了林母一眼,才低声道:大哥叫了车,将爹送到刘婶子那边去了。一个月两块钱,米面油……爹的吃喝得咱们家按月给送去。
林母一撇嘴:这个女人一向是精明。这是摸透了你哥的脾气,知道他不会委屈亲老子。送吃的嘛,哪里有刚合适的?只会多不会少。多出来的,就够她的嚼用了。这两块钱可不就落在她自己个的口袋里了。能哄着你阿玛给她买房子,三不五时的哄着买些小首饰,十几年下来,可是攒了不少。如今,靠着你阿玛,把养老的钱也挣下了……
娘!杏子小心的看了林雨桐的脸色,这才道:她一个女人没儿没女没夫家,要是l连这点私心都没有这就成了傻子了。您跟她不一样,没什么好比的。
林母这才不再言语。
林雨桐笑着拉杏子去厨房,告诉她怎么卤肉,林母在一边看着也上心的学,还低声的问林雨桐:这事你跟姑爷说了没有?
什么事?林雨桐有些莫名其妙。
林母小心的往书房看了一眼,这方子可是祖祖辈辈往下传的东西,你就这么交给杏子,姑爷能答应。你可想好了,这方子留在自家,凭着这手艺,一辈辈的就受不了穷。
自家的孩子要是老者卤肉才能活下去,自己和四爷就该一头碰死了。
她摆摆手:这事我就能做主。没事!
杏子这才知道自己的今儿开着口提的要求有多不靠谱。本想着不要大姐补贴,谁直接直接抱走了人家传家的金娃娃:大姐……我不知道。
林雨桐不在意这个:有这个手艺,你以后嫁到哪家都能直起腰杆子。什么陪嫁也没有手艺要紧。
晚上的时候,满院子都飘着卤肉的香味。林雨桐捞出来一些,切成块,叫杏子给相好的人家都送去了一些。林雨槐和杨子回来,也直接过来,饭是在林雨桐这边吃的。
饭桌上,林雨槐也四爷喝了两杯,林雨桐听见两人低声说董藩的事。
……他倒是常倒腾一些古玩字画卖给外国人,也不都是真的。大部分都是城外的野窑烧做旧出来的货。林雨槐转着手里的酒杯,又拿了一摞子钱往四爷面前一放,这是那两百块,没用上,你收起来吧。
四爷就笑了:你把那瓷片给卖出去了?
林雨槐就笑:嗯!瓷片凑起来倒是卖了两百五。还了老爷欠下的债,还富裕了几十块钱。说着,又把剩下的钱都给了杏子,这事给你做买卖的本钱。
杏子又在衣襟上抹了一把手,这才将钱攥起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雨桐给四爷添了汤,就听林雨槐压低了声音跟四爷道:我今儿顺便就见了董藩,这家伙机灵的很,跟我保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说。
可信吗?四爷问道。
他老婆一直没生,前几年他养了个女学生,如今给他生了两儿子,都在外宅养着呢。他是谁也不乐意得罪,就怕将人逼急了,朝孩子下手。林雨槐哼了一声,咱自是干不出这事,但他心里虚啊。他跟我说,今儿去他店里的女人,一直在打听却琉璃厂学古玩包装的人。
他说了?四爷笃定的道。
林雨槐点点头:那女人在他店里买了三千大洋的假玩意,他就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
四爷皱眉:这个人……还真是不可信。这么着……你明儿抽空再去见他,告诉他,这或许是他往上进一步的契机。只要把倭人打文物的主意这事往他想巴结的主子那里一报,他就是大功一件。比送什么宝贝都管用。
林雨槐恍然:这家伙原来还是个官迷。要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我保管叫他闭紧嘴巴,不敢多说半个字。
有了戒备,就出不了事。随后听说,铁路沿线剿匪动了真家伙。这不用说都知道,这是给文物南下清扫障碍呢。
这年的新年,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来临了。
有钱的人家,过年那是各种讲究。没钱的人过年,那真是过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