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硬着心肠说:恐怕先帝根本不会这么想,一整年一整年地陪着那一位,眼里心里都没有别人了。大李子曾经对奴婢说过,皇上因为先帝爷记不得他几岁了,不高兴了好一阵。
玄烨?元曦问。
是啊,先帝连自己的儿子多大都不知道,一个男人有了做父亲的觉悟,才是真正成长了。石榴说,可先帝爷,总也断不了奶。
石榴,不要胡说八道。元曦责备道,你说这样的话,是要掉脑袋的,何况他已经不在了。
石榴说:奴婢跟着您,还有什么没经历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奴婢心里清楚的很。小姐,您忘了先帝爷吧,活着都抓不到守不住的人,死了还惦记什么呢?
元曦眼中含泪:你说的我何尝不懂,石榴,难道你以为太皇太后她,也把什么都放下了吗?额娘或许是放下了,可我……
石榴软下几分,说:奴婢知道您做不到,这么多年,您对皇上什么轻易,也只有奴婢知道了。可不论如何,别熬出病来,不然您岂不是和那董鄂氏,成了一样的人?
元曦心中一紧,竟无话可说。
石榴道:董鄂氏那多病多愁的身体和性情,真不明白,先帝爷喜欢她什么。
元曦转身,朝自己的寝殿去,夜色里悠悠道:心上的那个人,哪会有什么不好。不是心上的那一个,再多的好,也看不见。
好在,元曦这样的情绪,只是偶尔才会占据心头,平日里也能说说笑笑,想不起来的时候,便一切安好。
今次鳌拜与侍卫的冲突,于他自己,也是极丢脸的事。
虽然太皇太后满足了他的心愿将倭赫投入大牢,可到了别人嘴里,便成了笑话,区区一个侍卫都敢顶撞辅政大臣,颜面尽失。
鳌拜心中愤愤不满,遂对倭赫的族人展开报复,巧立名目,栽赃嫁祸,编出莫须有的罪名,几乎将倭赫族人赶尽杀绝。
这一日,索尼府中,众门客与儿子们一同在书房议事,事毕后,众人散去,索额图经过长廊,见侄女带着丫鬟们翻土抓虫子。
索额图走上前,笑问:舒舒,你不怕虫子?
舒舒骄傲地说:虫子才多大,我们一脚就能把它们踩死,怕虫子做什么?
索额图问:那会飞的虫子呢?
舒舒说:那也活不多久啊,冬天一下雪,我们穿上棉袄就能过冬,虫子只能冻死啦。老虎野狼我怕的,它们能咬死我,我怕虫子做什么,大不了被叮个包,抹点药膏就好了。
索额图笑道:舒舒啊,你在家话这么多,为什么一出门,就不理人不说话呢?
舒舒一愣,拍拍身上的土:我为什么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三叔,女孩子家在外头,要矜持稳重呀。
她一面说着,见大家都走了,便说是爷爷找她来的,她要去见祖父了,撂下索额图走了。
索额图微微蹙眉,便跟过来,站在书房外张望了几眼,不多久,便父亲手把手教舒舒写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身离去。
屋子里,索尼渐渐松开手,鼓励孙女:不错,下笔要稳要轻,但不能浮,我孙女果然有天赋。
专心写完一整张纸,舒舒才问祖父:您怎么突然教我写字了?
索尼领着孙女到一边喝茶,语重心长地说:你是爷爷的孙女,将来必定是要嫁入名门,舒舒,你要有学识有本事,不为家族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过得体面尊贵。
舒舒问祖父:穿漂亮衣服,戴金银首饰,不算体面尊贵吗?
索尼笑道:那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你上街拉个叫花子来,给他穿金戴银,可能说那是体面吗?富贵乃身外之物,腹有诗书气自华,女孩子多念书有眼界,才会有宽广的心胸,心胸宽阔,将来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乱不会自我折磨。明白吗?
舒舒明亮的眼眸,轻轻转动,笑眯眯问祖父:爷爷,您是不是藏了什么话,没对我说呀?
索尼一愣,哈哈大笑,摸摸孙女的脑袋:你阿玛,你叔叔,都不如你聪明。
舒舒问:爷爷,我可是大姑娘了,您有话就直说呗。
索尼说道:爷爷是想啊,将来万一你进宫做了妃子,或是去王府贝勒府做了福晋,将来你的丈夫难免三妻四妾,爷爷希望你别把自己放在男人身上吊死。要看得远看得广,为自己好好活着,哪怕那个男人是皇帝,又如何,你自有你的天地。
第701章 我们玄烨,要学的还很多很多
祖父的话,虽有些不好懂,舒舒还是答应了:爷爷,您放心,将来不论我嫁到哪儿去,我都会好好为自己活着。
索尼说:要你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话,爷爷真是心疼极了,女儿家就该乐乐呵呵的长大,可贵族世家里,哪有什么纯粹的乐呵。话反过来说,纯粹的乐呵是什么,难不成是傻子。
小孙女乐了,跑去桌上拿来才写的字,她自己也十分满意,说是要拿去向祖母和娘亲炫耀,得了索尼应许后,便蹦蹦跳跳地走了。
跑到外头,没想到三叔还没走远,索额图见了她便迎过来说:舒舒写字了?
侄女大方地拿给他看:三叔,我写的好吗?
索额图举起来细细看,夸赞:好,极好。
他将纸还给舒舒,弯下腰,笑道:舒舒,往后想要什么东西,只管对三叔叔说,三叔都能给你办到。
舒舒眼眉弯弯:额娘说过,不能问人家伸手要东西。
索额图笑道:三叔怎么是人家呢,三叔是家人。
舒舒道:那我要什么,也该跟阿玛额娘说,三叔有自己的孩子,弟弟们是要吃醋的,换我也不乐意我阿玛疼他们。
这话说的,舒舒啊,一家人分什么彼此?索额图道,弟弟们自然也和三叔一样,会宠爱姐姐,把什么好的,都让给姐姐。
舒舒笑道:三叔,我什么都不缺,不用他们让给我。
小姑娘说完,捧着习字欢喜地跑开了,索额图直起身来,一脸的尴尬和不满,却听父亲在身后幽幽喊他: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