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神情忽然微妙,指尖摩挲着衡阳王几个字,他眼睛长久地盯着十月,王与表妹定亲。次年二月,二人成婚。
陆昀眼神一下子变冷了。
除了这封信,陆二郎还送来一封信,告诉他,北国使臣团已入建业,双方友好会晤。这封信,直接被陆昀忽略。陆昀重新把第一封信有关衡阳王的那部分拿出来看。他心中一下子涌出说不出的怒意,强烈无比。
竟是衡阳王!
他就说二哥那个梦奇怪,有部分含糊!
竟是衡阳王!
那陆三郎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这半年以来,二哥交好衡阳王。陆二郎没有在信中说的,都被陆三郎推导了出来,而他越想越怒——
这个人抢走罗令妤,自己在现实中却和这个人联盟!
站在营帐中看信良久,陆三郎冷淡的神情,看得传信员心中忐忑。听陆三郎突然问:我表妹没有送信来?
传信员:没有……
陆昀慢慢抬头。
他盯着这个传信员半天,静静地诈他道:我走前与我表妹说好,她每日都要写信给我。如今我一封也没收到,缘由何在?是有人扣压了信,针对于我么?
无人敢担这种罪名。传信员扑通跪下,被陆昀一诈就哭丧着脸说了实话:属下不敢欺瞒郎君!罗女郎真的没有写信,但是从罗家确实有一封信……
南阳有消息说罗令妤似乎不见了,但未经证实的话,传得也不多。传信员怕耽误军机,拿到南阳罗家的信后,迟疑着不敢给陆三郎看。但眼下陆三郎诈了他,他一股脑,将自己迟疑着不敢送出的信交给了陆昀。
陆三郎一目三行,瞬间读完了信,握着信件的手指绷得发白——
她被人掳走了!
一时间心神空落,神魂荡走。
传信员担忧的:郎君?郎君,你还好么?
陆昀不动声色,刹那间,他心里生起一走了之、立刻去寻她的念头。夜长梦多,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怎能让罗令妤处于危险中?
他满心焦虑,脸色一点点发白。传信员在耳边说了好几句话,陆昀才勉强定下神。他让自己尽量冷静,在大脑中快速运转自己的时间。今夜突袭,只要情势有利,明日他就离开这里。走前定下一些计划安排,或者有魏将军这样擅长打仗的人,并不一定非要他留在这里……
一定要去找罗令妤,两国交战之际,陆昀预感这场战争会大爆发,不能让罗令妤流落在外!
他目起杀意,面无表情,收好信,出去便去寻魏将军说情。
军人见证,胸围如山的魏将军和那清俊风流的陆参军吵得天崩地裂。魏将军暴跳如雷:战事在前,岂容你意气用事,如此儿戏?你一个参军不跟军,你要自己打伏击战,我疯了才给你兵马!
陆昀冷静的:我绝不耽误军机。
魏琮:那你到底是为了何事要走?是否发现之前有遗漏,其他地方也藏着北国大军?
陆昀沉默一会儿,道:我不愿欺骗将军,其他地方一定藏着别的北国大军,但数量一定没有此处多,不足以对我等构成威胁。我是为一些私事要走,请将军见谅。
魏琮看他态度如此坚决,骂了几声脏字后,冷冰冰:……亏你不在我部下,我手下要是有你这样的兵,第一个杀了你!
陆昀没吭气。
他愿意为国为家做些事,但他本质同样自私。他不愿自己在以性命相博的时候,自己在意的人出事。罗令妤若是出了事,哪怕南阳这场大战胜了,对陆昀来说,却也是败了。
他必然要去找她。
……
颠簸中,混沌做着什么梦。
梦中好似梦到了陆三郎,好似梦到战火纷飞。火啊、烟啊在身边飞荡,炮火震天,地上军士死伤过半。黑沉沉的天,人间血流成河,她梦到陆昀跌跌撞撞的,四处寻她,口上喊着她。
她也在一地尸体中找人,四处张扬。
隔着望不尽的浓雾,陆昀厉声:罗令妤!令妤——
跪坐在地,满身脏污,女郎抬起脸,怔然四望,也是惧怕无比:陆昀,陆昀——
……
头痛欲裂,从梦中醒来,一下子回不了神。
感觉到车马晃动,罗令妤渐渐望向自己所处的环境。她仍揉着额,擦拭自己额上的汗。想自己是日有所忧夜有所想,她总担心陆昀死,听了陆二郎的梦,就一直怕着。怕多了,又见不到他,就做了这个梦……
忽然罗令妤低头,怔忡地看到自己身上的红色衣衫。艳红亮色,云罗华服,璎珞宝钏。这衣裳、衣裳……怎么那样奇怪,像是女郎大婚时所穿?
耳边男声清越:醒了?
罗令妤刷的抬头,脸色在看到这个人后,变得白如纸——她与同车的范清辰目光对上。
范清辰望着她,阴沉沉地笑了一声:罗妹妹,好久不见。
罗令妤记忆回笼,想起了自己被掳的事情:……你要带我去哪儿,要带我做什么?
范清辰倾身,看她贴着车壁却还往后退,他目色一暗,神色微冷。但只是一瞬间,他重新换上了温柔的笑。女郎被他吓得肩膀发抖,他不以为忤,反而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罗令妤的手,范清楚低头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吻。
罗令妤脸白异常,只觉恶心无比,被他吓得快要闭过气去。
听范清辰微笑道:罗妹妹真心凉薄,明明来了南阳,却不告诉我。我能拿你怎么办呢?就算妹妹再怎么伤害我,我始终疼爱妹妹。我不过……是要与妹妹成亲啊。
婚书还在我手中捏着,就算不叩拜父母,我们也能拜堂。他伸手搂住她脖颈,将她抱入自己怀中。这位郎君低头,与她深情款款地抵着额头,柔声:罗妹妹,你太调皮了,总是不见我,实在让我伤心。不过无妨,你终究是我的……我对你这样好,你总有知道我对你的好的一天。
罗令妤脸色难看:我才不要嫁给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