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道:我也不是大姑娘了,扭捏什么,我若能嫁个好男人,就盼着能有我们的孩子,可惜我没这样好的命。
小晚摸摸她的手,安抚她不要灰心。
但突然想,她能不能许愿,让老天爷给素素一个好郎君?婆婆说因果循环周而复始,那未必是她凭空变出一个好男人给素素,而是素素本就命中有好人呢?
但素素又说:不过我不信男人了,我自己过也挺好的,我和我娘说了,我们既然不是生生的母女,却有这样的缘分,不如将来也抱养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把这份恩情传下去。
小晚忙把念头按下,她不要自作多情,素素自然有她的命,不必她来多费心。
此时张婶送来些点心,叮嘱素素带回店里给岳姑娘吃,谢谢她用送来好些胭脂香膏,素素答应下了,等张婶离去,她关上门,跑回来对小晚轻声说:小晚,我觉得我们家小姐有些奇怪呢。
小晚本不在意岳怀音的,淡淡地问:怎么了?
素素说: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我觉得她好像……咳咳。素素干咳几声,纠结地说,我觉得她从前,可能是青-楼里的花姑娘。
小晚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素素念叨:她调制的香粉,真是极好的上上品,我在京城两年也算有些见识,她总不见得是在宫里做女官的,她又生得这么美,来历神神秘秘,从不提及家人,我就想,莫不是青-楼来的。
正文 059 我来吃绿豆糕
青……楼?听到素素这么说,小晚愣住了,那样天仙一般的人物,难道是从烟花之地来?
许是我想多了,也许是我想错了。素素谨慎地说,我在店里不敢提这样的话,也不敢对我娘说,就怕被谁听见,只能来了客栈对你说说。
小晚忙道:是说不得,万一说错话,不怕岳姑娘听了生气不要你们,只怕传出去说你们为人不厚道,再要到别处找一份工就难了。
素素道:小晚,我也是这么想的,更矛盾的是,倘若她真是从烟花之地来,并不是我瞧不起她这样的出身,不是我忘恩负义,便是在京城知道那地方的厉害,心里才觉得不安。
听了素素解释,小晚才明白,在京城开妓-院,不是随随便便那么简单。明面上朝廷不允许烟花之地的存在,但碍着市井民俗并没有强硬取缔,于是便生出非黑非白的这么一块。
那些在京城赫赫有名的花楼,背后大多有位高权重者支撑,特别是在京城,一杯花酒里,包含着金钱、权利、名誉,乃至生死。
素素说:小姐那样的年纪样貌,在京城必是头牌花魁人物,可却一个人跑来这小地方开胭脂铺,若真是从那地方来的,她这个年纪,已经有钱为自己赎身了吗?又或是,哪位达官贵人把她赎出来,养在这小地方金屋藏娇,这在京城权贵里,是常有的事。
小晚问:素素,虽说那样的出身是不大好,可既然出来了也就不相干了,你担心什么?
素素却道:只怕前缘消不尽,不知哪天就有人闯来,金主也好苦主也好,把胭脂铺搅得天翻地覆,我们失了一份工不要紧,倒是小姐她人好心善,怪可怜的,身边也没个人保护她。
什么是金主苦主?小晚不懂的,实在太多。
金主便是那些出钱逛花楼的男人们。素素笑道,苦主这说法,是过去那家人里的女人们说的,她们自称苦主,因为男人都被花楼勾去了,她们心里苦,外头倒也不这么说。
小晚听得愣愣的,且要消化消化才行,又好奇地问:女人也会找来?
素素苦笑:那家的大夫人就带着小妾们闹过几次,有一回老爷把人带家里,隔天一早有急事出门,那位姑娘还没来得及走,被大夫人逮着,拖在院子里一顿毒打。事后甩给老-鸨子一些银子,事情就过去了。
小晚喃喃:京城的男人们,还有干正经事的么,为什么我想象中那样繁华高贵的地方,却尽出这么吓人的事。
她们闲话好久,素素怕小晚累着,便要告辞了。带着张婶准备的那些点心,二山早就准备了马车,要送她回去,素素不好意思地说:每回来,都劳烦二山来回送我,真是过意不去。
张婶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晚天天盼着你来呢。
素素离开不久,小晚便下楼了,凌朝风上前道:怎么出来了,穿得也单薄,才好几分又不知轻重。
小晚说: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怪闷的。
凌朝风却虎着脸:不把身子养好,就老实一些,不然罚你天天在屋子里待着不许出门。
小晚撅着嘴:人家才好些,你又凶了,你以为我被吓大的?
话才说完,就被自家相公一把抱起来,径直往楼上送,她不敢在楼梯上开玩笑,只能被塞回屋子里,但磨得凌朝风在楼上哄了她半天才好。
凌朝风下楼,只听张婶笑道:真是年纪还小,撒起娇来,磨得人骨头都酥了,怎么舍得不疼她。小晚若要是亲娘养大的孩子,从小娇娇滴滴,又生得这样好看,只怕求亲的人,从青岭村排到白沙镇,还要再转两圈。
凌朝风淡淡道:别人不稀罕她。又对彪叔和张婶说,我到地窖去一趟,晚晚若是找我,叫她等一等,别放她出来乱跑。
两人应下,凌朝风便往地窖去了。且说小晚第一次被相公带去地窖时,就发现里头无比宽敞,远处她没走过去的地方,还有门像是能通往别处,但她后来没再去过,也不在意。
而孟知府一命呜呼,几位知县聚在一起,连同孟家的人,一并把身后事办了,报上朝廷,朝廷下了抚恤,但对于黎州知府空缺一事,尚无安排。
这一日孟知府出殡,二山前来观礼,只见孟连忆随着兄长母亲披麻戴孝跟在队伍后头,旁人哭得凄凄惨惨,她只是面无表情,忽然见路边站着二山,眼中才有了些许光芒。
直到这日傍晚,连忆才抽空到街上来见了二山一面,可两人只是相顾无言,傻乎乎地站了半天后,连忆道:客栈离得远,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二山说:我明日再来看你,孟小姐,你要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连忆瞥他一眼,不乐意地说:都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孟小姐,那日你抓我的时候,不是还叫小贼来着。
二山挠了挠脑袋,腼腆地笑着,连忆眼中带笑,说:叫我名字,可记下了?
那……连忆,我回去了。二山说,要有什么事,你派人来客栈找我。
连忆回望一眼府中,也不知一家子之后何去何从,朝廷未说要收回官邸,但是照规矩父亲的丧事过去,他们就不能再住下了。
哥哥一直都没有功名,父亲总妄想能依靠京中权势,为哥哥捐一个官,又自恃能长命百岁,拖到这一刻,他撒手人寰,一家子却是没有着落。眼下父亲的几位至交好友,在为家里奔走,我们之间的事,且等家里太平了再提可好?
连忆终究是千金小姐,什么事心里都有主意,对二山道:再者我热孝在身,不能给你添麻烦,朝廷取仕也重孝道,若有人以此诬告你的名声,就不好了。
二山忙道:不碍事,我心里有分寸。他目光微微一闪,却与平日的腼腆憨实不同,但言,我也有很重要的事做,连忆,你等一等我。
孟连忆刚要开口,府里有一身素服的女眷出来,是她的嫂嫂,对她说:连忆,母亲要见你,你快回家来。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路上可要小心。孟连忆依依不舍,但眼下不是该眷恋儿女情长的时候,她未作迟疑,转身便随嫂夫人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