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大狐狸撞在郝玉章身上,咬着尾巴转了一圈,问道:幸好幸好,你俩没掉到阴司去。怎么不跟大部队一起撤离?
郝玉章已经习惯了这魔幻的现实,指着悬在他肩膀上的竹笔,对眼前真实存在的狐狸精啰里啰嗦解释:里面太黑了,我跟着人群走,看见了他。他就是竹简桥,竹简桥碎了,碎成这样,掉在山上,扎到了的脚,后来我俩就一起走,一起走啊走,忽然天亮了,我们一看,好像不是山,是平地,我就跟他一起在这里找路,可是找啊找……
孙狸的尾巴堵住了他的嘴:好了好了,我了解情况了,你别说了。
郝玉章吐出一嘴狐狸毛,问道:前辈你去哪?
郝玉章想,《聊斋》里好像说过,狐狸成精怎么着也要千年,这肯定是我的前辈。
于是他就这么称呼孙狸了。
孙狸很是受用,这小子比师处长有前途。
到北燕山再走一趟,我带着我家赵副处长撤离,中途赵副处长的身体不见了,我怀疑是回到了北燕山,我要来看一眼。
前辈带我们一起吧。郝玉章巴巴拽着孙狸尾巴,大有她不带他就坐地撒娇的架势。
……你俩,就顺着我指的方向,走直线,穿过树林,就能看到回去的牌子,只要看到牌子古竹君就知道怎么返回地面了。
孙狸指完路,觉得自己也很不容易。
路痴的她竟然有给别人指路的一天。
不,还是跟着前辈吧。郝玉章说道,前辈去哪我们去哪,要回一起回。
孙狸叽里呱啦狐狸叫了一通,认命道:……跟上吧。
要是不走运,真要是夜使成功了,那这趟搭进去的就是三条命。
郝玉章牵着狐狸尾巴高兴地跟在孙狸身后。
孙狸扭头,本想让他松开手,结果看到了郝玉章腰间挂的一片龙鳞。
那是什么?!
啊?郝玉章低头看了龙鳞,笑道,古竹君说这是龙鳞,是好东西。我还用随身带的美工刀钻了个孔,这样就能随身携带了,怎么样?
靠!孙狸疯了,哪个让你给龙鳞打孔的?!
北燕山下。
师秦坐在赵小猫旁边,看她一针一线缝合阴司口。
师秦身上血迹斑斑,像是开了一朵朵大红花。
他好奇地询问情况。
赵小猫变小后,不怎么爱说话。
师秦唧唧歪歪说了好多,赵小猫不是嗯就是哦。
师秦转了话题。
牡丹呢?
赵小猫手上针停了一拍。
见她这种反应,师秦心中微疼,轻声道:也……去世了吗?
赵小猫摇了摇头,扭过脸捂住嘴,过了一会儿,手虚握着拳,伸到师秦面前,说道:手伸出来。
师秦伸手。
赵小猫朝他手掌上搁了一粒湿嗒嗒的牡丹种子,痒痒的。
拿回去,放办公室养着,再开花就能化形。
师秦把牡丹种子捧在手心里,忽略掉这玩意是从哪里出来的,又问:梦豹呢?抢救不回来吗?
……嗯。
师秦好久没再出声。
赵小猫沉默地缝了一会儿,放下针,说道:巫苍我吞了,寒铁炉我也吞了,这俩吐不出来了。宋姬的补救晚了半拍,阴司稍微有些不稳定,我想,寅时二刻到寅时三刻,人间可能会因为阴司的动荡出现很多差错和漏洞,生死大事也许会出问题。比如该入阴司的却成了鬼,该出生的……没能好好出生。这都是我的错……
怎么会呢,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赵小猫低着头,缝合的速度慢了下来,很是委屈地说:我一直都很没用,它们说我什么都不会,若我不是阴司储君,没有能够无条件命令它们的本领,它们根本不怕我……我答应过宋姬,要让阴司千百年如一的正常运转,但在我任职期间,却屡屡出现错误。这次也是,我其实什么都不会,连大脑都没你聪明,我觉得我是个阿斗,阿姐扶我起来,我却怎么也起不来。我最笨了,还不喜欢听别人提意见,我就是个不合格的领导,我都知道……
她说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赵小猫跟小孩子没有拿到老师发的小红花一样委屈地哭着,她一边哭着,一边委屈地趴在地上继续缝针。
她忙活了好久,却只是缝合了一小点,路还长,任务量很大。
师秦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他小心沿着边爬过去,拍着小孩儿的背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你工作做得很好呀,真的,很不错。
我还要处理这些事。赵小猫拿着针,红着鼻头两只眼泪汪汪看着师秦,我撕开了阴司口,现在就要把它缝回去,但这个太长了,我要缝好久好久。
好久是多久?师秦轻拍着她,温柔地说,没关系的,是谁都能缝吗?要是谁都行,我来帮你。
真的吗?赵小猫从空气中抽出一枚长针,黑气栓上针尾,给了师秦:那你来。
师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他莫名奇妙就成了地主家的长工,免费给主子打工,贡献一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