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府只有嫡子嫡女,这是很少见的,可是谁知道敬王妃费了多少的心思在里头呢?若是日后自己姐妹也要过这样的日子,不如不过,换个枕边人就是。
见手里的青年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想到与自己从小就好,如今也不知该多伤心的姐姐,萧真冷哼了一声,恶心坏了,抬起膝盖用力地给了自家姐夫腹上一个狠的,见这青年眼珠子都突出来了,这才丢在地上道,看在我姐姐的面上,滚吧!
这真是大赦天下的意思了,那青年疼得浑身突突的,双腿发软,然而见萧真抬手把他放了,顿时连滚带爬地跑了。
见了这么暴躁的一幕,罗瑾已经缩进角落里抖了,只有宋衍多少知道这人不是蛮横的性子,这才颔首道,此地若是无事,我们便告辞了。
一片平静,一点儿没有遇见母老虎的意思。
你……萧真见这少年一片平静,并没有半分的厌恶与畏惧,也觉得畅快,与面对旁人不同,因此便缓了脸色问道,你怎么在此?她的目光落在了宋衍身后探出头来的罗瑾的身上,挑了挑眉,含笑道,每次见你,都是与好友在。
宋衍想到二货唐安,脸色顿时黑了。
不过是说话罢了。宋衍觉得命运有点儿坎坷,总是叫人看见会误会的一幕,见萧真并不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与她说道,虽是为姐妹张目,然而也该多带些人手,不然若有些争执,岂不是说不清?
叫他看,那青年若是出去后嚷嚷,这位武夷郡君蛮横跋扈的名声算是板上钉钉了。
不算什么。萧真敛目道,我怕什么呢?
她如此,宋衍便不再多劝,见罗瑾已经不哭了,眼眶虽有些红,却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与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萧真微微颔首,带着好友走了。
萧真沉默地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见他头也不回,低头看了看已经无恙的双手,抿了抿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将长刀收到腰间,往敬王府去了。
一入王府,萧真就觉得府中十分安静,正房之中,敬王妃一脸的唉声叹气,恨不能老十岁。见了腰间佩剑,气势连男子都压倒的闺女,敬王妃脸色就有点儿发黑。
你做什么去了?!敬王妃拍着桌子恼怒道。
与姐夫说说话儿。萧真面不改色,往椅子上一座,端起桌上的茶水豪迈地一口干了,拿袖子擦了擦嘴角,这才皱眉道,虽他也是世家,咱们却怕什么呢?叫姐姐吃这样的委屈,实在是过了!
敬王妃看着萧真这么个做派,恨不能晕过去算了,此时却一叹道,你想的好,然而这世间,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她叹气道,驸马还有妾呢,你姐姐才是郡主,又算什么呢?她无奈地说道,世情如此,女子也只是苦熬罢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她想到萧真这姻缘不顺,也是秉性刚烈,容不得半颗沙子的缘故,便忍不住劝道,你都退了四次亲了,这名声好听?如今恶名在外,谁敢求娶呢?
早前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如今是一个都没有了。
萧真敛目,只当没听见。
敬王妃是真愁。
她为王妃,膝下儿女双全,夫君也十分敬爱,已是圆满,然而只有小女儿萧真的亲事上真是栽了大跟头。
这整日里在军中厮混,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柔媚,竟嫁不出去了。
母亲不必担心我。萧真也不愿叫母亲为自己烦忧,便劝道,嫁不出去,就不嫁。我也……她想说对男子也没有什么想法,然而不知为何,却想到了白日里沉静与自己说话的那个清隽的少年,那清明的模样映在心里,叫她顿了顿,这才说道,不想嫁给不知根底的人。
敬王妃没听出来,然而却板着手指在盘算起来,与萧真说道,京中世家,你是别想了。只是如今有几家新贵入京,
见萧真一根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在桌面上敲了敲,竟然是在考虑什么一般,她心中疑惑,却还是继续盘算道,平阳侯,武阳伯,关西伯还有清河郡王身边的唐天等等,几家都是武将出身,想必与你更合适些。
她为了喜欢舞刀弄棒的闺女也算是拼了,好容易扒拉出了这些与闺女志同道合的人家,满脸疲惫地继续说道,平阳侯家两个儿子早就娶亲,娶的就是武阳伯与关西伯家的闺女,同气连枝,如今还有个隔房的侄子。至于唐天……
敬王妃有点儿迟疑地说道,命硬了些,不过你若中意,倒也可。只要能嫁出去,就不挑什么了。
唐天奸猾。萧真想到唐天连乾元帝都忽悠,便微微皱眉。
平阳侯家也不错。敬王妃也点头,继续说道,这家家风是不纳妾的,倒是合你的心意。她却迟疑道,可惜,是读书人。那小身板儿,只怕扛不住自家闺女呀。
觉得别祸害人家好孩子了,敬王妃难得良心发现,没把宋家这孩子作数。
萧真的手指,却再次动了动。
☆、第93章
往新城郡主府上接妹妹们回家的宋家三公子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夷安看着兄长有点儿疑惑地摸着头,便担心地问道,春日寒凉,可别叫三哥哥受了风寒。
无碍。宋衍迟疑了一下,见罗瑾已经站在自己的身边往夷安的方向看,抿了抿嘴,与妹妹一个询问的目光。
你赐婚了,我还未恭喜你。罗瑾面上已经全无痕迹,看着对面柔媚可爱的少女,眼里泛起了淡淡的温和,轻声道,不要听外头的传言。六表哥……他顿了顿,缩在袖子下头的手握得紧紧的,慢慢地说道,当初在山东住在我家,是难得的规矩人,也不好美色,行止尊重,就算是待我们也并不轻慢。
他有些难过地发现,原来许多次与她说话,这最后的道别,是他最流畅的一次。
也是最痛苦的一次。
对不住。夷安敛目,看着面前仿佛与从前不同,长大了一样的秀美少年,低声说道。
没什么对不住的。罗瑾微笑道。
他看着天光之下的少女,仿佛与自己离得越来越远,心口疼的厉害,却继续说道,你我,本就不合适。
见夷安沉默地看着自己,他脸上微红,有些羞涩地说道,从前虽然知道你厉害,只是也没想到这样。他的脸上有些畏惧地看着夷安,抖了抖身子小声说道,你踩断了人家的腿呢,我听见了,竟觉得有些不认识你了。他笑了笑,轻声道,厉害可以,可是却也厉害得太过。
夷安看着这少年的脸上生出惶恐,顺着他说道,确实。
少年仰起头,胆怯地笑了。
日后,不要再相见。夷安看着面前这个用力地叫自己不要愧疚的少年,终于狠心地说道,再无瓜葛,我只望你能寻到真正值得托付的女子,好好地过日子。
待我高中,就求母亲给我定亲。罗瑾红了脸,有些羞涩地说道,阿婉竟然定亲在了我的前面,母亲偏心。他笑了笑,这才对着夷安点头,那双秀美的眼睛里没有半分迷恋,只有清澈见底的温和,见妹妹低着头飞快地拭去了眼泪,他却只当没有看见,与众人说道,母亲病了,我去见母亲,就不留着说话儿了。
夷安看着他匆匆地走了,将目光投在郡主府上的大片盛开的桃花上,只觉得开到糜荼的红色的花海是她对这少年最后的告别。
哥哥是个真心人,罗婉温声道,他说放下了,就真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