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丫头妖精似的,阿静不喜欢,撵了就撵了,有什么打紧?二太太便不在意地说道,阿静是主子,难道这点儿主都不能做?
撵个丫头,还大张旗鼓的,这叫她未来婆家知道,不是要对她心中生出不满意?冯氏真心想叹气,揉着眼角说道,在府里悄悄儿打发了也就完了,做什么在别人府上做客,倒打骂丫头?就她厉害?如今有人问到我的面前,只问她是不是性情不好,你叫我怎么圆场子?她说的含糊些,却也叫二太太明白,与冯氏询问的,只怕就是夷静的夫家了。
问就问,又能如何?二太太便冷笑道,一个五品,难道还看不起咱们家?!
妹夫也就是五品!冯氏瞪着眼睛道,你这是看不上?
看不上,怎么了?二太太也懒得在姐姐的面前装模作样,将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推,也顾不得屋里有别人,只仰着头问道,当日我就说,大嫂不安好心,偏你说这门亲事极好,我听了,也就应了。订了亲我才知道,好么,家里穷成那样儿!那家的哥儿才是个秀才,这样的人家儿,如何配得上我家如花似玉的闺女?她尖声道,难道要我闺女以后给他们家当牛做马服侍人?!
你这是在疑我?冯氏也尖声问道。
姐姐的心,也只姐姐知道了!二太太负气道。
☆、第 10 章
这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冯氏大耳瓜子抽她的心都有了。
身上气得发抖,冯氏只想到过世的母亲,死前还拉着妹妹的手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显然是知道妹妹不是个明白人,因此放心不下,也记得那时,她与母亲立的誓言,只说用全心照顾妹妹,因此心情平和了下来,见二太太说了这话脸上也有悔意,便叹了一声,拉着妹妹的手低声道,我的心,难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只顾着你,哪里为旁人想过?
是我对不住姐姐。二太太一时激愤说出了偏激的话,带着些悔意也歉意地说道。
关上门,咱们姐妹哪里需要说这些客气话。冯氏叹了一声,只命屋里的丫头退下去,自己捧着茶盅低头想了想,这才斟酌地说道,我与你说实话,姑母,虽然该孝敬,可是你也太实惠了些。
见二太太不服气,她一手止住了妹妹的嘴,依旧带着几分明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冷笑,头上朱钗摇曳中,在眼下留下了淡淡的阴郁,沉声道,当年,我就知道在姑母的心里,那个,才是独一份儿的。
她指了指另一个妹妹住的方向,目光冰冷。
二太太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办法反驳。
同样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儿,那贱人就能从小养在老太太处,与表哥们一同长大,老太太还张罗着命最有出息的大表哥娶她,不是大表哥自己主意正,非要娶了如今的大嫂,还并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
待这女人自己寻了良缘嫁出去,老太太才想到了自己来,聘给二老爷,然而明知道自己的夫君对那女人余情未了,却还是将她接到了府里来,如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人气闷。
一个寡妇……二太太咬牙道,克死了夫君,叫夫家撵出来,还想巴望我们老爷么?!
她算什么,就算与你们老爷有个什么,也不过是个姨娘,是个妾,到那时,没有了姑太太的客居身份,落到你的手里,你才好拿捏呢!冯氏气坏了,只觉得妹妹拎不清轻重,长长的手指甲用力地戳了戳妹妹的额头,见她还是不大明白,迷茫地看着自己,竟不知是该羡慕能叫二太太长得这么单纯还是要叹气了,只无奈地说道,你们老爷混了一辈子,也就是个五品,再没明白过,你竟还指望他?
姐姐!
衍哥儿小小年纪就是秀才,这才是你的倚靠!冯氏只恨道,就这事儿,你就该谢你嫂子,不然衍哥儿叫你们两口子带,未必能长成如今的出息样儿!
姐姐这么喜欢衍哥儿,不会是……二太太见冯氏张口闭口都是自己的儿子,就疑心了起来。
宋香,可正是要定亲的时候,姐姐不是看中了自己的儿子吧?
可惜了的,从前庙里的高僧说,衍哥儿不宜早娶,不然合该是桩良缘。二太太装模作样地说道。
冯氏就算从前有想头,如今也不想把自己闺女放这么一个难缠的婆婆手里了,只冷笑道,你且放心,你的宝贝儿子,我是不敢想的。
不过是说了真话。二太太脸腾地就红了,低着头小声说道,一双眼睛却心虚地四处看,叫冯氏好笑起来。
老太太不喜欢你嫂子,是因你嫂子阻了她的路,你又是为何?冯氏便叹道,宋家只大表哥最出息,你嫂子又是公府嫡女,何等的风光体面?日后衍哥儿想要结贵亲,落在你嫂子的身上也未可知,你不巴结,竟还得罪,这不是脑子不好使?见二太太低着头听了,也知道这妹妹不是个听不进人劝的人,冯氏便叹气道,论起来,难道我要向着外人说话?只是为了你,才说掏心窝子的话来。
二太太想到素日里的做派,大半都是老太太在后头挑唆,脸上就露出了惊慌之色。
叫她姐姐一说,她也觉得确实如此。她虽然偏心眼儿,然而几个儿女都是心头肉,前程自然是落在她的心上的,此时焦急地说道,那如今可怎么办?我,我都得罪了她呀……说风就是雨,竟觉得自己误了宋衍的前程,急得恨不能哭出来。
四丫头在府里,这不是极好?冯氏便劝道,好好儿照顾四丫头,你嫂子只有感激你的。
你别说她,病了一场,见了她我竟都心里发慌。二太太说到夷安,只觉得浑身发凉,此时小声说道,也不知那做派跟谁学的,脸上带着笑,竟就要人命的,我只看了她的那双眼睛,就觉得骨头都疼。
知道她厉害,你还上杆子往上碰?冯氏细细地听二太太与自己说了,竟与老太太与自己说的有八分仿佛,心里就信了些,然而却更添寒意,低声道,亏了你只克扣她些,并未得罪狠了,不然……
她当年,也是见识过大太太的厉害的,一个积年的老仆,仗着在宋家时候久了,是老人儿了,就拿捏她,还嘴里很不干不净,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大太太只含笑听了,并不与老仆计较,翻过身儿来就送了这老仆的一双儿女往衙门去了,当场下狱,后头,就没有后头了……
冯氏不敢知道那一家子人的事儿,也不想知道。
她怕做噩梦。
就算那几个奴才确实犯了极大的事儿,证据确凿,然而她还是觉得大太太足够心狠手辣的了。
我,我就是一时气不过,她衣食住行,样样儿比静姐儿柔姐儿好,我瞧着心里不难受?二太太也怯了,低着头小声说道。
你气不过,就把自己的嫁妆银子拿出来给两个丫头添妆,何必眼红个孩子。冯氏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嫂子待你不错了,二丫头订的那家,你以为就你老爷,人家能瞧上?
见二太太如今也不瞪眼睛了,服服帖帖地听自己说话,她只敛目低声道,那家虽自己不显,然本家却是山东大族,族中做官的不知多少,延续了百年,这就是底蕴,不是看在你嫂子体面,断不能结亲你们家的。至于那哥儿,如今虽是秀才,我却听说文章极好,下一科必中的,到时就是举人,有家族支撑,熬几年高中也不是不可能。
举人,姐夫也就是个举人呢。二太太眼睛顿时就亮了。
冯氏下嫁的宋家,夫君中举后虽不曾再中,然而却也是城中数得出的有名望的人了,冯氏出门待客都极体面,不比她差些什么,听了日后自己女婿也能是举人,二太太就心里愿意了几分。
冯氏知道这妹妹是个蠢的,只当听不见,殷殷地说道,二丫头这么亲事极好,况成了亲,那家里就与咱们有亲,以后衍哥儿也受益。
若这门亲事不是妹妹的,她半路截胡的心都有了,想着夷静的跋扈愚蠢,冯氏心里觉得可惜,然也知道这等联姻,也不过是两家结易姓之好,与夷静如何关系不大,只要不走了大褶子,也就那么回事儿,此时便皱眉告诫妹妹道,别叫二丫头再惹祸,不然,你只自己后悔去。
知道了!二太太听了这么多的好处,果然振奋,眉眼间眉飞色舞的,仿佛马上那举人女婿就上门了。
多看顾四丫头,听见没有!
二太太连连点头,只往外头命丫头预备首饰料子,送去夷安的院子里。
见她听自己的劝说,冯氏就放下心来,再三叮嘱道,老太太面前,护着四丫头些,万不可叫人看她的笑话!说完,她便冷笑道,还有你的弟妹,也是个伶俐的人,日后等她明白过来,也来烧这个热灶,还有你的什么事儿?锦上添花,到底不如雪中送炭!听得二太太呆呆地看着自己,想到宋府虽然乱,却也少了许多糟心事儿,不由叹气道,你是个有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