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临川面色微阴,搁下茶盏回看过去:皇后娘娘还是听臣把话说完吧。
珠帘后,皇后稍点了下头。
先纠正一处——昨晚西市是臣先起的事不假,但今日早朝,何庆并不在场,并非臣挑事在先,而是何将军先提了此事。
众人一愣,一并看向何袤,何袤沉然默认,席临川又道:在此之前,何庆着人动了缕词也好、臣下战书决斗也罢,都是二人私事,无关‘朝中重臣’,更无关军中。
众人各自思量,而后陆续点了头。席临川静了须臾,续说:所以臣逼着何庆道歉,并非为了面子,更不是有心让何将军难堪。他说着看向何袤,面上一弧笑意,何将军多虑了。
那你到底图什么?皇后的声音愈发冷了下去,亦带些许无奈,闹得这样大,街头坊间议论不停,连陛下都惊动了,你到底是为什么!
为缕词。席临川声色平静。起了身,拱手一揖,恰如皇后娘娘所言,此事出后,街头坊间议论不停。臣打听一二,得知相较指责何庆不善而言,竟是议论缕词自己不安分的声音更多。
他稍抬了头,向侧旁退了半步,将挡在身后的缕词让了出来:还请皇后娘娘细看一眼,缕词也就刚及笄,与皇后娘娘膝下的阳信公主一般年纪。遭此横祸已是不幸,还要担受无端指责,凭什么。
他凛然一笑,字字有力地砸入众人耳中:若不让满城百姓知道何庆认错赔礼,关于她的闲言碎语就洗不干净!臣迫何庆道一句歉,换她日后数年平静,错在哪了!
殿里一阵回响。安静之后,都没有人再敢说话,几人齐刷刷地看向皇后,帘后也在静了片刻后,才传出声响:陛下让本宫平息此事。
息事宁人不能拿无辜者的性命来换。他半点不让步地一语呛了回去,伤了人的,是何庆;逼何庆道歉的,是臣。这其中纠葛与缕词何干?没有赐死她了事的道理。
连红衣都感觉得到,皇后现在窝火极了。
席临川不让步,就把此事逼到了一个死角上,唯一的收尾方式就是何庆道歉——可何庆明摆着抹不开面子。
红衣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事的起因,归根结底是从那天的晚宴开始。何庆不服席临川为侯,把火撒在她头上,一剑砍过来,席临川拉开她迎了上去……
之后席临川赢了,下了何庆的剑,当众让何庆难堪了一阵子。
但是……
何庆更是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不仅直指席临川出身卑微,更连带着把皇后、大将军都骂了进去。那么……今天这般,又为什么连皇后都向着何家?
就算是顾全大局,也没有这样豁出去的,何庆那话,损的可是她母仪天下的颜面。
她抬起眼帘,视线投在面前的背影上。
轻甲后面,暗红色的斗篷把他的身形完全挡住了。但依旧能看出他后脊笔直,端然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红衣怔了怔神,突然觉得这层镇静之下,藏着她看不明白的压力。
皇后气息沉下,不再看他,只问身旁的女官:酒可备好了?
端然是心意已决。
是。那女官欠身,应得平淡,已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