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声无息的吃着桌上的蜜饯,姑且听着来去的谈话。
千溯抽空也顺道将他桌上的移来给我,轻声问,今个怎么偏爱吃这酸甜的东西了?
见他有空和我搭话,我也就解了自我的沉默咒,唔,不知怎的突然想吃。伸手又拿了颗酸得掉牙的梅干,偷觑他一眼,不然的话,总觉着嘴里涩得慌。
千溯本并不是瞧着我的,不过是分神同我搭上一句话而已。听罢我这一句之后,身子顿了顿,偏头过来似笑非笑的瞅着我,想说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倾身凑到他耳边,是为了避免唇形被人看到,折清他……
可真到要说的时候,却问不出口了。这事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我理不清,也害怕理清,却又不得不了然清楚。
千溯也不催我,过了许久,搁下酒盏,漫不经心唤了一句,启悟。
座下有人旋即起身,恭敬朝这方行了一礼。
而后千溯才似笑非笑同我道,你不必为难,我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尽可去问启悟。说到底我只需你知晓,我很满意这个结果便可了。
我小声道,你怎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因为我就这么一件事,觉着有愧于你。自然,也不是我一人有愧于你。言罢,意味深长的望了眼夜寻,这便才是你今夜没完没了吃蜜饯的缘由罢。
我顺着他的眼光,恰好的遇上一汪古井无波的墨瞳,望向这边。
心里猛的一揪,再也笑不出来。
……
我在千溯的准许下,同着启悟先一步的离了席,而后去密隐阁,独自的呆了一夜一昼,看到过往所没能看到的那些事端。才晓得千溯所道的,博弈之道,水惯来很深的言论。我在风平浪静的海面,只做一颗被他护好的棋子。而他也从不惮告诉我,海底的暗涌。
翌日的傍晚去了夜寻所在的院落。
彼时夜寻院中尚有几位谦恭的小仙,围在棋盘前。一名看上去颇有几分贵气的紫衣青年则坐在夜寻的对面,正在同他对弈。
见我入门来,小仙皆朝我行了礼,那紫衣青年则不过朝我稍稍点了点头并没有给人失礼的感觉,反倒叫人觉着他端正自持,格外沉稳。
在场的人很多,我再一次发觉自己没有能和夜寻好好谈谈的机会,便只做和善的笑笑道,我是来寻件东西的。
言罢,分明的朝夜寻递了个眼色,可他却没理会我,只平淡的落下一枚黑子。
我想了想,以为他忙着下棋懒得答,就是将镇魂塔放在屋内较之明显的地方了。所以没再说什么,往屋内走去。
可惜屋内被我神识从头到尾的扫了个遍,一刻钟下来,什么收获都没有。
回头见夜寻正缓缓往屋内走,而方才那几个小仙结伴从院门出去,还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院门。
静谧无人的庭院之中树影勾结,唯余一盘未下完的残棋。
夜寻逆光站在门口,半倚着门框的模样瞧上去有些倦懒,淡淡问,找什么?
镇魂塔。我开口应着,手指探过桌上的铭刻纹路,并没有从中寻出什么来,小毛球她说放到你这了,可是我没找到。
恩,是在我这。他很是坦然的承认了这么一句,却没有再说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镇魂塔应该是被他带在身上了,并不在屋内。
纵然他并没有主动提及,我还是开口讨要道,能给我么?
你要去找折清?他如是反问。
我直起身来,暗暗的吸了一口气,镇魂塔里头收集的东西,我没理由不给他。
夜寻敛起眼,阳光在其纤长的睫羽下投下一片灰暗,幽幽的。逆光的剪影下,我辨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是听得他语气风轻云淡着,你预备将我如何呢?
我心尖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中般的一疼,该来的总是会来,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才是。
我在密隐阁的一昼一夜,一面查看着有关的记录,一面也想了许多,而后便后悔了。
后悔不该因为心里那一丝的不踏实而步入密隐阁来求一份真相,也并不若我想象中一般,会让我多么踏实。
事已至此,无论旁人心态,我都了悟自己的选择会是如何。
折清他,至少现在还是我的夫君,我……顿一顿,我们的事,可否能暂且搁一搁?
我说这个话的时候,内心是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平静,一如语气上的商量。
夜寻认真的发问,倘若我说不好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他在伴着我的沉默之中,依旧是抬手,安然的将镇魂塔展了出来,递向我,半点没有阻碍的意思。
我犹豫小会儿,走上前,伸出手要拿。
他神色不动,却是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便在我尚处讶异之际,低头吻了下来。
我下意识的偏头避让,入目之处,夜寻近在咫尺的墨瞳狠狠一黯,恍似光芒瞬间的抽离,浮冰辗转碎裂。
夜寻从前并没有怎么主动的同我亲近过,所以我几乎是理所应当的想,他不会是个纠缠的性子。就如同他平素的作风一般,风轻云淡,不会强求什么。
所以当他冰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我更倾向于在想,他或许会像对待木花痕一般,狠狠给我一耳光。
可他不过双指用力,几乎强硬的将我的脸正过来。低头时眸色灰暗,沉若深渊,了无笑意的唇不容拒绝的覆上我的。
我撑起精神,咬紧牙关,换得下唇上的一阵剧痛。他身上精纯浩渺的仙力通过彼此唇舌的相接而渡过来,同时而来的还有似铁锈一般腥甜的血气,叫我脑中一波漫过一波的震颤般的麻痹着理智。
时至今日,我早已习惯了夜寻身上的仙力,不再若从前那般,会让我魔煞之气本能的反抗排斥,而是缠绵而旖旎的相遇相融,暧昧的勾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