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言便又无奈的微笑起来,我取笑你做什么……
雁卿更加赧然,忙换了话题,问道,今年上元节,三哥哥可曾上街赏灯?
谢景言摇头道,赶上当值,只上元当日歇了一次。陛下又传召家中兄妹一起去宣德楼上看灯,便没能上街。
雁卿也了然点头——纳吉过后,谢嘉琳其实就算是东宫的人了,只没过门罢了。既然成了亲家,皇帝赏灯时忽然想起晋国公一家来,也没什么意外的。却又起来兴致,在高处看御街,灯景一定更好吧?
谢景言便笑道,君上、长辈跟前,哪还有余力赏灯?
雁卿立刻便心有戚戚然,陛下不会考校你们的功课了吧?
谢景言笑道,是。按着惯例,还要写诗助兴。临场赋诗,雁卿只是听着都起了退缩之意,又紧张又期待的听谢景言是怎么渡过难关的。谢景言便故意拖延了片刻,才笑道,所幸皇后也在,说人太少,赛诗无趣,不如猜灯谜。
帝后同在宣德门赏灯,又有太子同太子妃一家随驾,皇帝兴致自然不差,也就准奏不写诗了。
雁卿也跟着松了口气。倒是又想起什么,就字斟句酌对谢景言道,……虽则我十分驽钝,可在我阿爹跟前也还是拼力想表现得聪明些。若是让旁人抢去了风光,心里便会很失落。这是人之常情,想来太子他也是一样的……他这个人,心思格外敏锐,行事也格外……霸道,三哥哥要谨慎。
看她这么辛苦、诚恳的提醒着,谢景言心里也是又暖又难过。万语千言,也不过一声,明白……终还是又问道,你可上街去玩了?
雁卿便点点头,同表姐约好,出去玩了一会儿。还又去了永安渠上……
说是约了李英娥,实则是给鹏哥儿打掩护的。将鹏哥儿护送过去,她反而是个碍事的了。不过她出门来,也是存了要同元徵偶遇的心愿。然而从朱雀街至永安渠,将东西市整个儿的逛遍了,宝马香车,火树银花……却偏偏遇不上那个人。
谢景言听她说着,看她神色怅然,隐约也猜到了她的心情——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
可这去年人,却并不是他。
☆、84第五十八章 下
雁卿果然又说道,结果既没有遇上三哥哥,也没有遇上七哥……说着便自我宽解般笑起来,果然还是不能指望巧遇,要提前约好了才行。
不过,不得林夫人的准许,她也约不着元徵。而纵然约到谢景言,皇帝一传召,他照样不能赴约。
谢景言却笑道,是啊,若提前约好了,我就不去宣德门上了。
雁卿讶异的仰头看他,这也能吗?
抗旨自然不能,可若宣旨的找不到我,这就怪不得旁人了。他便俏皮的对雁卿一笑,是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雁卿也被逗得解颐,笑出声来,三哥哥也会糊弄人啊。
谢景言弯了眼睛笑望着她,雁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才要低头,谢景言便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鹤哥儿便总爱弹她,可惜把握不准力道,总将她弹得眼泛泪花。谢景言这一下却很轻,雁卿下意识的捂住了额头,才觉出根本不疼,只眉心一点轻暖而已。
她不觉抬眼望向谢景言,只看到他目光里柔软的笑意。
也不要事事都硬扛着,他说,偶尔糊弄一次也不算什么。
雁卿心里便一暖,轻声道,嗯……
他们在院子里站了也有些时候,谢景言再度告辞,雁卿也不再强留。
送到院门前照壁处,再往外雁卿就不好抛头露面了,兄妹二人就此道别。雁卿心里百般不舍,终还是又叮咛,三哥哥若有空闲,就常来看看我吧。
谢景言闻言便停住脚步。
雁卿脸上又有些红,谢姐姐同李姐姐都定亲了,七哥——元哥哥也在说亲……兄妹们忽然间就都避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同大家碰面了。
提到元徵,心里便难过起来——七哥总是没有消息,她也不由就得思量,是不是他同纪家的婚事要说成了,所以才不来见她?时日拖延越久,对于元徵她便也越茫然。有时甚至会想,若七哥说的不是纪雪就好了,那她就不必死撑着不肯同她阿娘妥协,便又能过回早年那般恣意任情的日子了。
可也就是偶尔冒出这么个念头罢了。
纵然元徵说的是旁人,一旦他成亲了,他们之间也势必要生分疏远起来。可雁卿希望他们之间的喜欢一辈子都不变——他们还约好了要一道去游三峡。元徵不去,她一个人也还是会去。可只是想到,便已觉得行路寂寞。
那些风景,她想和七哥同历同赏。
雁卿眼睛里忽然就涌上泪水来——已经这么、这么久没见过七哥了呀。他不会真的要娶纪雪吧。
她不想让谢景言看见,便垂了头。
谢景言静静的看着她,雁卿的心事真的全都写在脸上,半点瞒不住人。
他思量雁卿难过的缘由,也并不难想到——雁卿身上的禁足令,只怕就是为了元徵而设。
林夫人不中意元徵。
明明已开始管家了,雁卿却没想过要暗渡陈仓,倒是令谢景言惊讶。可他也能明白她的选择,知道这傻姑娘必定是想要皆大欢喜的结局。她尚未意识到林夫人已为她留下余地,只是想要从正面令林夫人看清她的决心,认可她的喜欢。
头一次在演武场上遇着她,谢景言便觉着她率真得尤其可爱。且她笑脸最美,那洋溢着的欢喜打从心底里散发出来,晴朗无霾和煦照人,让人看着心情便也跟着轻扬起来。
直到今日,他也依旧这么觉着。
他就抬起手来,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的落在她头发上。
元七没说亲。他便像初遇她时一样,将一切心事都摒除了,只留下最纯粹的关怀,说道。
雁卿果然就收住的眼泪,谢景言松开手时,她也睁大眼仰起头等着他的下文,不是说在同纪家……
是有过传言,不过早就没人提了。谢景言顿了顿,才又道,你若关心,何不亲口问问他?自己闷闷的想,能想出什么来啊?
雁卿睫毛轻轻的一颤……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不经意将对元徵婚事的关切流露出来,脸上便又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