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婵简短地吐了三个字就紧咬了唇,眼都不敢再抬,压根没底气去看祖母是什么反应。
于是静了半天,少顷,传入耳中地便是云黎氏手中的手杖一下下击在地上的声音:你们也太没轻没重!
奶奶息怒!兄妹俩说得齐整,毕恭毕敬的认错态度反弄得云黎氏好一阵语结。
目光在二人间划了又划,末了一声叹息沉重:罢了,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也说不得什么。你们只记着,不管嫁了、娶了的人是什么身份,也不必卑微。夫妻间先是家人之亲后是君臣之别,若让自己显得谦卑了,这日子是长不了的。
诺。云婵和云意恭谨应下,又一同起身施了一礼,一并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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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让二人都没有料及的是……此番当真是霍檀嫁入云家的门,而非云意到长公主府去。
不知霍檀是用什么法子说服的皇太后,又或是在对婚事点了头后,皇太后索性无心多计较这些了。总之霍檀将此事说出的时候,已是没了皇太后这道障碍。
彼时四人皆在云婵院中,听了之后皆是愕然。好一会儿,霍洹才不敢置信地问霍檀:阿檀……你认真的?
自然。霍檀点头,说得毫不犹豫,是我心甘情愿要嫁给卓卿君,就该我从夫。
她说着看向云意,水眸中那般温柔的笑意,连云婵看着都觉得感慨。
霍洹稍皱眉头,虽未直接阻拦,却是道:朕去过云家,别的尚好,但卓卿君那位三婶……
云吴氏实在是个刻薄的人,就算霍檀是货真价实的长公主她不敢欺负,但只怕算计点什么也还是难免了。
没关系的……霍檀脱口而出,几是同时,听得云意道:臣自己置了个宅子。
……其余三人又一阵沉默。
他说的是置了个宅子,而非置个宅子。这是已准备好了,比霍洹这做兄长的还先一步想到了日后可能出现的不睦。
不会委屈阿檀的。云意颔首而笑,握起了霍檀的柔荑,霍檀分明双颊一红。
咳……
霍洹和云婵不约而同地一声轻咳,缓了一缓面对眼前一双眷侣的尴尬,霍洹沉肃道:卓卿君。
云意垂首:臣在。
朕先跟你打个招呼……他说着拽过云婵的手,日后娶你妹妹过门的时候,朕就不为她单置宅子了。
……废话!
云意能在外置宅,是成婚后迁出来住便罢;霍洹若也为成婚后置个宅子,皇宫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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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有这样的喜事定下来,这一年的冬天,过得格外快。
好像并没有怎么变冷、寒凉也没有持续多久,转眼间,就已是清风拂面。
枝桠间抽了嫩绿,易断的枯枝重新变得坚韧。在枝头结出的第一个花苞初绽的时候,兄长与霍檀的吉日到了。
那天云婵自然是要到长阳城去参这昏礼。一大早,迎亲的队伍就在众人的欢呼下缓缓驶起。
从云意的新宅到长阳城内霍檀的府邸并不算近,行得又不快,云意到时已是晌午,再将霍檀接回,恰是黄昏时分,正是行昏礼的时候。
霍洹与云婵皆不在宾客之列。正厅一隅专为二人备了席位,有竹帘隔着,与满座宾朋分开,是为了免了那些繁复礼数。
外面看不到里头,他们倒仍能把昏礼仪程看得一清二楚。眼瞧着二人喝了合卺酒、又将匏瓜合在一起,云婵一哂,感叹道:真好。
着急了?霍洹笑看向她,口吻悠悠,别急,待得我收拾好了冯家,宫中和睦了,便娶云姑娘过门。到时候昏礼昏服必定极尽隆重,让天下人都瞧着。
云婵面上一热,低着头不言不语地吃了口菜,好似并不在意的样子,心下却在忍不住地琢磨,那日自己会是怎样的妆容、用什么样的发饰,万不能让旁人瞧了笑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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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佳肴齐备,想来满座宾朋都喝得微醺,霍洹与云婵这被隔在旁边的,也未能幸免。
都想着对方喝得不少,霍洹想亲自送云婵回府才放心、云婵则劝霍洹早些回宫歇息,次日还有早朝。
劝来劝去僵持不下,末了,霍洹和云意要了一枚铜钱。商量好了,若是正面就他送她回去,如是反面,则他回宫她回府。
铜钱抛起、落下,霍洹伸手一接,双手扣得紧紧的,打开,是反面。
臣女告退。云婵喜滋滋一福,霍洹却拉住她:拿错手了。
……
便见他厚颜无耻地把双手重新合上,翻了个面,换另一只手拿了起来,自然成了正面。
云婵拗不过他,就只好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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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上了同一辆马车,霍洹把她送到了宅子门口,叮嘱了仆婢几句,这才出言道别:尽快回宫为好,不进去了。
恭送陛下。云婵深深一福,忍住了没打趣他非要走这一遭的事。
霍洹稍一笑,静了片刻,忽而淡去笑容,认真诚恳道:别急,最晚明年此时,我接你回去。
……不急。云婵笑着,抬眼望了望他,今后的日子还长呢。
又听到他笑了一声,俯首在她额上一吻,转身又上了马车去。
马车驶起来,云婵才抬眼望过去,目送着马车离去,直至看不见了,才转身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