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回援的将领胡守仁纵马至戚夫人面前,翻身下马,向她恭敬施礼。
末将来迟,请夫人恕罪!
戚夫人扶起他:想必你也是日夜兼程赶来。
胡守仁道:收到倭寇往新河城急行军的消息之后,末将就立即动身了。原也是担心赶不及援救,但将军说过,让我只管赶路,新河城必定无事。
将军说的?戚夫人轻声问道。
是!将军说,只要有夫人在,新河城就能抵到最后一刻。
戚夫人怔住,然后迅速背过身去,举起衣袖遮住面容,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泪水。整整一日两夜,肩上的重压,心头的煎熬,直到这刻,得知戚继光的这句话,方才尽数放下。
今夏立在城门旁,看着亲兵们将倭寇俘虏押解进城,想到新河城终于是解了危困,这些日子她与谢霄岑寿等人总算没有白费劲儿。如此想着,她心底对自己也满意得很,唇角泛起笑意,继而困意升起,毕竟两夜一日未合过眼,想着先回别院补个觉是正经。
转身时,眼角余光似在城门外瞥见一人牵着一匹马,正朝城内缓步行来。因人已困顿,她并未在意,径直朝前走去。
已走出几步,那朦朦胧胧的身影却似一直在眼前晃动,有种熟悉非常的感觉,今夏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身,使劲睁大了眼睛望去……
是他!真的是他!
尽管隔着蒙蒙夜色,今夏仍然认出了陆绎,喜不自禁,发足朝他奔去。
奔跑间,她与杀敌归来的岑寿和谢霄擦肩而过,却浑然不觉。岑寿原本看见她满面笑容,还以为是来迎接他们,没料到她连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不仅有点错愕,转头望去。
这丫头,往哪奔呢?谢霄也诧异地转头。
今夏径直奔到陆绎面前,笑盈盈地着看他:你回来了?
嗯。
陆绎微微笑着,伸手替她掠起颊边的一缕发丝。尽管已经得知倭寇并未攻入新河城,他也稍许放心,但现下看见她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方才真正觉得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
今夏望着他,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满心都是快要溢出来般的欢喜,简直不知该怎样才好,也不管有没有人侧目,上前紧抱住他的腰身,整个人埋入他怀中一般。
陆绎伸臂揽住她,头靠在她的发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满足又似有无限惆怅。
是陆大人吧?谢霄眯眼看去,酸溜溜地啧啧道,这丫头,大庭广众的,就不能矜持点么。
看见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岑寿心底竟有些许不是滋味,收回目光,无意识地数着城门上的铆钉。
稍远处,蓝道行望着陆绎与今夏的身影,低首微笑,然后顺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牵着它隐入夜色之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过了好半晌,今夏才略略松开手,只觉得他的左臂似乎使不上劲,忙问道:你的手受伤了?
在岑港时,被火铳擦了一下,皮外伤。陆绎轻描淡写道。
因在夜里,看不清他的脸色,直至牵着马进了城,今夏借着火光打量他的脸色,才惊觉他脸色煞白……
岑寿直到此时方才上前施礼:大公子!
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今夏担心陆绎还有别的要事在身,又怕他身体有伤,如何吃得消。
一路星夜兼程而来,加上有伤在身,陆绎全凭意志支撑着,现在已隐隐感觉到体力不支,点了点头,朝岑寿道:你哥回京城办点事,过些天才来,你不必担心。
这原是岑寿想问的话,当下也放下心来。
陆绎行了两步,忽感眩晕,眼前一阵发黑,步伐不稳,岑寿赶忙上前帮忙今夏扶住他。
大公子……
快快!你背上他。今夏急道,他胳膊上有伤,得赶紧让我姨看看。
听闻陆绎受伤,岑寿二话没说,将陆绎背上,急步往别院奔去。今夏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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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别院,陆绎已然晕厥过去。
为陆绎重新将伤口包扎了一遍,沈夫人方才起身,把医包递给旁边的丐叔。
姨,他怎么样?要不要紧?今夏忐忑问道,……这次的伤会不会牵动上次他受的伤?引起旧伤复发什么?
丫头,你盼他点好行不行?丐叔边捆扎医包边道,我看他全须全尾的,睡得还挺香,挺好,没事。
你懂什么,他脸白像纸一样,哪里好!今夏急了。
示意丐叔莫开口,沈夫人柔声安慰今夏道:胳膊上是被火铳所伤,好在弹片已经取出来了,伤口处理得也很妥当,并未化脓。只是估计他这两日一直在马背上,伤口难以愈合,只要接下来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可他怎么会晕过去?今夏仍是不安,你替他处理伤口,那么疼他也不醒。
累了当然要睡,等他养好精神,自然就醒了。
他,真的只是睡着了?
沈夫人无奈笑道:是,他睡着了,难道你还得非得把他唤起来才甘心。
听她言之凿凿,今夏这才稍稍安心,在床边坐下:我守着他,万一有事,我就赶紧去唤您。
虽说此举着实多余,但她横竖也不会放心,倒不如就让她守着。沈夫人点了点头,与丐叔出了屋子。
这孩子,对我这孙子也太上心了。丐叔边行边摇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