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官爷受了伤,灶间原就该给您单做。
如此今夏方才放了心,再三谢过驿卒,掩了门,坐下来吃粥。眼见菠菜碧绿,切成碎粒的牛肉晶莹剔透,另外还有几碟精致小菜,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腹中也和暖起来,不禁把诸事皆抛之脑后,生出岁月静好夫复何求的感叹。
姑娘、姑娘……这是我才熬好的燕窝粥,你好歹吃一口,好不好?
圆脸丫鬟桂儿望着月洞缠枝花架子床上曲膝呆坐的翟兰叶,急得要哭出来,自打从船上回来,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吃不喝,不说话,连旁人与她说话也皆如未闻。
初始她尚且呆坐流泪,到现下似乎泪已干涸,双目直愣愣的,整个人便似成了一具空壳一般,叫人看了心惊。
桂儿素日与她亲厚,见她如此熬了一宿,怎生还坐得住,只得急匆匆地命人去告知养家翟天官翟老爷。家仆去了不久便回来,传话说老爷已经知道了,让她好生将养着,这几日不用出门去,竟也未来瞧上一瞧。
周遭家仆、厨子好几个,还有个半聋的老嬷嬷,却是连一个亲厚且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桂儿眼睁睁看着翟兰叶泥雕木塑般坐着,心急如焚,想着姑娘说不定是中了邪风,请位大夫来扎两针或许能有效验。
估摸着让旁人去说不清楚病况,桂儿连说带比划让老嬷嬷看好翟兰叶,自己出门去请大夫。
连日阴雨,今日却有难得的日头,杨岳伺候着爹爹吃过药,见爹爹的腿已经开始慢慢消肿,遂安心了许多。洗过衣裳,他便帮着医童在院中晾晒药材。
求求你,告诉我沈大夫在何处,我家姑娘急等着大夫去瞧。桂儿跟在一位年纪稍长的医童身后,声音急得仿佛马上要哭出来。
我不是说过了么,师父出诊去了,不在医馆内。姑娘,你稍安勿躁,到外堂等着好不好。医童好言劝道。
可是我家姑娘……桂儿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她怎么办、怎么办!
杨岳正在房顶上把鱼腥草铺齐整些,闻声探头看向她,楞了片刻,骤然搁下药材,自房顶上一跃而下,冲到桂儿身前,急道:你家姑娘怎么了?
你、你……是谁?桂儿泪眼婆娑,一时也认不出他来。
我是那日送香料去的人,陆大人送的,想起来了?
桂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快说你家姑娘怎么了?她病了么?杨岳急得额头青筋都凸了出来。
桂儿抽抽搭搭道:比病了还严重,她、她、她像是中邪了,从昨夜到现在,坐着动也不动,眼睛发直,人死了一大半。
带我去看看!
你又不是大夫。
杨岳没法,掏出捕快制牌,喝道:快点带我去!
压根没看清制牌上头刻印着什么字,桂儿只知他是官家人,一时不敢违背,转身带路:官爷,你有法子救我家姑娘么?
我不知道……杨岳心乱如麻,不知是在和她说,还是在和自己说,反正我不会让她死,她绝对不能死!
桂儿已经是一路小跑,可他还是觉得她太慢了,索性拽起她胳膊,大步流星地往前赶去。
待进了翟兰叶所住的小楼,他也不理会上前问话的家仆,直接将人撂倒在旁,奔上小楼。守着翟兰叶的半聋老嬷嬷见着这么个身量魁梧的大高个闯进来,骇得缩到一旁,话都不敢说半句。
你……杨岳只说了这一个字,便说不出话来。
翟兰叶仍是静静地坐着,双目盯着不知名的某处,怔怔出神,根本看不见他。卸了脂粉的她看上去苍白而憔悴,少了日前的那份美丽,却更加让人心疼。
愣神间,桂儿也赶了上来,看见翟兰叶仍旧是老样子,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来。
她怎得会这样?杨岳问道。
我也不知道,昨夜姑娘回来之后,就失魂落魄的,什么话都没说。我替她梳洗更衣,服侍她上了床,她便这般坐着,整宿都没动过,一直到现在。
她从何处回来?杨岳强制压抑着胸中情绪,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我不知道,她昨日原本欢喜得很,说要去见一位京城来的公子。
京城来的公子,是陆大人?
我真的不知道,那条船只让她一个人上去,不让我跟着。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喵十六,倚楼风,左夕,sinbella,芒果味儿的芒果的长评,知道偶有多爱你们吧,啃啃蹭蹭~~
亲爱滴朋友们,让长评来得更猛烈些吧,嗷嗷嗷~~~
☆、第四十八章
杨岳拳头攥得骨节格格作响:只让她一个人上去……一定是被欺负了!她、她……我、我……
桂儿不知所措:那该怎么办?是不是该报官?
杨岳在原地足足楞了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道:眼下,她最要紧,我马上去把沈大夫请来,你照顾好她。
说着,他不放心地多看一眼翟兰叶,又匆匆折返回医馆,向医童问明沈大夫在何处出诊。沈大夫出过诊后,连医馆都没回,直接被杨岳请到了翟宅。
沈大夫先替翟兰叶把脉,杨岳扶着床框紧张地等着。
她这是急痛迷心,加上平常先天心脉有损,气血亏柔……沈大夫慢条斯理道。
实在等不得他说完,杨岳急道:能救么?她不会有事吧?
眼下自然能救,但她先天心脉有损,须得长期调养,不要有大喜大悲之事。
沈大夫吩咐随伺医童打开医包,他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在翟兰叶的人中上重重扎了一下,杨岳整个人跟着抽痛一下,扶床框的手几乎把木屑扣出来。
随着一滴血渗出来,翟兰叶嘤咛一声,眼珠活动了下,终于回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