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玉恼怒不已,离开校场也不坐车,下人打伞紧跟她一旁,被她没好气的躲开:不要跟着我。
下人面面相觑,还是跟在后头。
宁如玉心里那个气愤,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尖骂,可到了跟前又只有自己生气的份。埋头踢着地上的石头,完全想不明白。
宁姑娘。
宁如玉抬头看去,见了脸,一瞬还以为是慕长善。可那人比他高多了,又白白净净,身形清瘦,那分明是他的哥哥慕长青。宁如玉于这哥哥的印象,就是他对谁都好,但与其说好,倒不如说他是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这样的人,不会生疏,但也无法亲近:长青哥哥。
慕长青从书屋买书回来,见了她打个招呼,这会见她闷闷不乐,倒不好直接走了,说道:街上人多,埋头走路会被撞倒的。
宁如玉点头,慕长青又说道:阿月今早出门了,还以为她去找你玩。你……可还好?
很好很好。宁如玉见他点头,已经是要走的模样,忍不住说道,长青哥哥,为什么兄弟俩的脾气会差那么多。虽然他让人不能亲近,但至少温和,不会像慕长善那样总是将她气的内伤。
慕长青知她和自家弟弟是冤家,突然问起,就知晓惹她生气的人是弟弟了。关乎到亲弟,他便好好停住步子,问道:他欺负你了?
宁如玉挠挠头:倒不是欺负……不对,他就是欺负我了!
慕长青无奈笑笑,示意她到旁边屋檐下,这大街人太多。
宁如玉边走边说:我去找他玩,他说要去校场。我就去校场等了他半个时辰,还让家丁带了一大块冰。谁知道他不领情,水也不喝一口。我送他白玉膏,他还嫌弃我。嫌弃就算了,还说以后不许我去校场找他。
真是越说越气愤,又内伤了。
慕长青问道:白玉膏是什么?
抹了可以变白的东西,我们家姑娘都会用。
慕长青苦笑:你让长善用那个?那也难怪他不肯要了。
宁如玉见这和气人也用略微批判的语气说,这才虚心起来,小声道:我……我只是想让他白一点,黑成那样看着不舒服。与其说不舒服,其实就是心疼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疼,但就是不想让他看着那样黑瘦。
慕长青淡笑:不是你认为好的,他也同样会认为好。白玉膏是姑娘用的,别说他在校场那种都是男子的地方不用,就算是平时,也不会用。你如果闻到个男人身上带着花香,会作何感想?末了笑笑,而且我那弟弟以男子汉自称,又好面子,他绝对不会要白玉膏,要是让别人看见,总觉得娘气。你如果送的是匕首弓箭,他一定会当场收下。
宁如玉可算是找到共鸣人了,当即点头说道:对,男子汉男子汉,他才多大的人呀。她没说自己已经送过弓箭了,当时还闹的不愉快,看来是我错了。
她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眨眼就懊悔起来。可刚才给了脸色他瞧,现在回去道歉她也没台阶下呀。
慕长青想了片刻,说道:明日就是中秋了,用过晚饭后我们会去花灯街猜谜赏花,你到时候也去吧,我和阿月给你们圆场。
宁如玉大喜:谢谢长青哥哥。
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也不愿弟弟得罪宁家人,多个朋友总是好的。回到家里,同母亲请安时问起弟弟可回来了,方巧巧听他平日不问,今天主动问起,笑道:怎么?难道长善在外头闯祸,有人跟你告状?
慕长青暗叹母亲猜的神准,笑着将方才的事说了,阿月正巧进来,在旁听完,啧啧摇头:二哥总是惹阿玉生气,太不乖了。
方巧巧瞧着女儿一板一眼的说别人,倒好意思了。笑道:孩子家哪有隔夜仇的,中秋时阿月负责将阿玉叫来,长青你就负责把长善叫了去。真是冤家。末了问道,阿月不是说去宁家吗,可阿玉不在家,你是去哪玩了?
慕长青一瞬又想到陆泽:隔壁家?
听着语气不对,阿月忙摇头:我去找宁哥哥玩了。
慕长青皱眉:平时都没听你说过,今天有什么事要单独去找他?
阿月咽了咽,往母亲怀里躲。她这一躲,倒更惹慕长青注意,语气也沉了:阿月。
少见兄长发火,阿月迟疑半晌,才坦白说道:你不是不喜欢陆哥哥吗,我以为你们俩有口角,就跑去问宁哥哥了。但阿月发誓,我有拐弯抹角的问。
慕长青微顿,妹妹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宁谦齐跟陆泽关系那样好,若是一转述,自己不就……只怕对方一察觉,就要瞧不起自己了。
方巧巧问道:怎么回事?儿子不和陆泽往来,她以为是气场不合,可听阿月一说,却另有蹊跷。见他要走,伸手抓住,长青,你从来都不骗娘的。
慕长青心中压抑,僵了好一会,才开口:孩儿确实不喜欢他。他家世好,脑子好,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毫不费力拔得头筹。孩儿怎么努力,在他面前都是一个笑话。每次我屈居第二时都会想,他那样轻松走在前面,我的努力就变得一文不值。他若同样奋发孩儿会心甘情愿认输,但孩儿不能接受他次次这样赢我。
方巧巧颇觉诧异,她没想到长子心里竟藏了件这么大的事。与其说他是心中自卑,倒不如说是自身勤学努力,却始终比不过轻轻松松就能摘得桂冠的对手。那种心理落差,实在是个问题。
阿月不能理解哥哥的心思,但是从未见过哥哥这样疲倦强忍的模样,心里也难过极了。她竟一直没发现,自己果然是缺心眼吧。
方巧巧默了片刻:娘知道了,你先回去睡吧。
慕长青意外母亲竟然没说什么,不过此时说教他也不愿听。光是把这件事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这种事应该藏一辈子,何必让爹娘担忧。
阿月见兄长落寞离开,也想跟上去说点什么,却被母亲拉住。
中秋佳节,慕家前门至后门,以中轴为准,两边都挂了大红灯笼。一早下人就在忙碌,昨夜领了赏钱,今日做事也更勤快。
慕长青一早请安没见着阿月,想着昨晚不该对妹妹冷脸,见父亲在,问起她。慕韶华说道:说是忘了东西在陆家,约摸是跑那去了。
慕长青顿时心塞,默默有种被孤立的不适。
慕韶华往窗外看去,微微皱眉:都快到给祖宗上香的时辰了,让老太太发现,阿月得挨鞭子。你去叫你妹妹回来。
慕长青犯了难,去陆家?阿月肯定是去找陆泽,这是要他面对面?横梁一番,碰面而已,总不能让阿月挨打,就硬着头皮去了。
慕韶华见儿子出了门,还特地探头看了看,这才摇头笑笑,对着屏风说道:走远了。
一会一人探身看来,方巧巧笑笑:我的夫君演技倒很不错,做官可惜了。做演员肯定能拿奖。
慕韶华学着她的语调笑道:为夫要辛苦费。
方巧巧毫不迟疑的亲了他一口,恰好下人送水进来,令慕韶华好不尴尬,惹的方巧巧笑倒一旁。
陆家也是灯笼满挂,廊道一溜过都是红灯笼。阿月拽着陆泽贴身墙壁,瞅着顶上的饰物打发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