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皮贵得救似的对着楼上叫道:电话——燕娜下了楼,站在电话边,并没有立即拿起话筒。电话铃声一声紧似一声,燕娜这才拿起了电话。她喂了一声,便听着对方说话。好一阵子后,她说:不,不,我表弟在这里,以后吧。接下来,她又听着对方说话,最后她无奈地说好吧,便放下电话。
燕娜站在电话边愣了一会儿,对皮贵说:你不用打扫卫生了,把东西收拾一下,去洗洗手,天黑以后我这里会有客人来,你就装作是我表弟陪着我,行吗?看见皮贵一下子很迷惑的样子,她又补充道,这人很烦,有你在,他在这里坐不久。今天做卫生的报酬,我双倍付给你,并且以后还要你做,行吗?
皮贵的心跳得厉害,他太高兴了。这个来客会不会就是要燕娜联系精神病院的那个人呢?如果是这样,皮贵很快就可以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了。
燕娜立即进厨房去,里面连墙壁和地砖都一尘不染,她来不及夸奖皮贵,很快煮了两盘水饺当晚餐。她让皮贵和她一起吃,并且说:等一会儿来客会带着酒和菜来,我们就说已吃过了。
皮贵看着水饺,并不动筷子,而是叹了一口气,装作有心事的样子。燕娜问:你怎么了?他说:我有个亲戚的女儿,家里人想送她进精神病院,又怕医院不收,想找熟人先与医院联系一下。
燕娜想也没想便开导皮贵道:这不用找熟人的,有病要住院,医院欢迎得很。
皮贵说:她又不像真有病,要住院怎么办?
燕娜放下筷子说:皮——贵,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你把我说糊涂了,没病就不用住院啊。我看你的脑袋里像装着糨糊一样。快吃吧,客人都快来了。
皮贵于是开始吃水饺,在刚才的对话中,他认真地观察着燕娜脸上的每一丝变化,她一直很坦然,不像是在这件事情上藏有秘密的人。这与小胖娃的说法一致,他姐只是代人打了个招呼,并不知道实情。
天黑了,屋里开了灯,燕娜用梳子在皮贵的头上刮了刮,并且说:记住了,你是我表弟,从云县来,那是我姑姑的老家。
不一会儿,客人来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中等个子,微胖,穿着一件质地很好的白色t恤,肚子已凸起,有成功人士的模样。他看了皮贵一眼,好像这时才相信燕娜没说假话。他一边听燕娜介绍一边说:你表弟……哦,很好,很好。
皮贵想笑,什么叫很好很好,这就是官话吗?
燕娜和来客呈丁字形坐在沙发上说话。皮贵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看电视。他将电视声音开得很小,表明他这个从县里来的表弟是有教养的,同时,这也有利于听清他们两人的谈话。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的谈话让皮贵很失望,除了知道来客叫刘总之外,皮贵没听出任何有价值的情况。刘总先是劝燕娜喝酒,说他带来的法国葡萄酒如何高级。燕娜坚持不喝,说是感冒了嗓子发炎。刘总又提议去楼上看看,燕娜说昨天接孩子回来玩了,把房间搞得很乱,还没来得及收拾,不好意思。
说来说去,两人实际上没什么话说,燕娜便叫皮贵去厨房洗点水果来。皮贵去了厨房,端着水果出来时,正看见那男人的一只手搂着燕娜的脖子,好像要强行亲吻的样子。皮贵咳了一声,那男人立即收手坐正。皮贵将水果盘放在茶几上,抬头盯了那男人一眼。这一眼让皮贵猛然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人。在哪里见过呢?皮贵一时却记不起来了。
接下来,皮贵继续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一部武侠片,皮贵开大了声音,一片喊杀声让来客坐立不安。既然旁边的谈话没有皮贵要听的东西,那他该尽到表弟的职责,为表姐驱赶客人了。
来客终于走了。燕娜对皮贵说:我开始说你脑袋里装着糨糊,你其实还蛮聪明的嘛。
皮贵不好意思地笑笑,问燕娜:那刘总做什么的?
是一家国有投资公司的老总。
投资公司?皮贵又问,做什么事?
燕娜说投资嘛,可能什么都做,她也说不清楚。
皮贵看得出来,这刘总是有钱有势的人。燕娜拒绝他,说明燕娜并不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也许多年前,给她留下这别墅和一个孩子的那个富商对她伤害太深,不然她不会怀上了他的孩子还要和他分手。
皮贵也该走了。燕娜拿出钱夹来,她说过要给皮贵双倍的工钱。皮贵不要,说表弟怎能收表姐的钱呢?燕娜笑了,说你还当真了。皮贵便说多做几次卫生后一起给吧,燕娜说也行,不过不只是做卫生,有这种事情的时候我还叫你。她要了皮贵的手机号,说有需要时给他发短信。
皮贵回到殡仪馆,秃主任一看见他便大为恼火,说怎么也找不着他,还有工作等着他做呢。皮贵从下午起就关了手机,就是怕接秃主任的电话时露了馅。现在看着秃主任冒火的样子,他也不解释,只是说,有工作,我加班做不就行了。
秃主任的语气这才缓和过来。他说: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灵慧山停车场旁边的树林里吊死了,家属急着要求给死人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