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见九江王自行解释这些编不圆之处,免不了又再松口气。
窗外偷窥的侍卫见他们越谈越亲昵,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今天随九江王出门的,共有十二位侍卫,站在窗外这位侍卫,名唤孟来。
孟来父亲原是唐妙丹父亲镇北王的心腹猛将,镇北王战死沙场后,九江王接了唐妙丹进王府抚养,镇北府一些忠心的家人和侍卫,也一并纳进他的王府中。
孟来小的时候常跟在唐妙丹身边,对唐妙丹这位小主子,言听计从。他进得王府后,极力上进,后来凭武力和机敏度,成为九江王身边十二位贴身侍卫之一。这些年,唐妙丹偶有吩咐他办什么事,他皆尽心尽力办了,只希望博得唐妙丹另眼相看。
从金沙庵回到王府,孟来借着机会,便到园子里一个常和唐妙丹碰头的小角亭候着,没候多久,唐妙丹便来了。
眼见唐妙丹穿得单薄,在夜风吹拂下,楚楚可怜,孟来心疼上了,一见她就道:天凉了,郡主出来时,该多穿一件的,这样子要是冻病了,可怎么是好?
唐妙丹淡淡一笑道:病了便病了,又有谁来心疼了?病死了正好称一些人的心愿。
孟来吓一跳道:谁欺负郡主了不成?若谁真有这个胆子,便告诉王爷知道,看不剥了她的皮?
唐妙丹觑孟来一眼道:若是王妃欺负了我呢?
孟来一下语塞,陪笑道:王妃贤惠,怎会欺负郡主?
怎么,连你也帮着她,觉得她贤惠?唐妙丹突然嗔怒,转过身子道:所有人都觉得她好是吧,我不好是吧?
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孟来急了,脱下外衣想披在唐妙丹身上,到底不敢,只撑起衣裳,帮唐妙丹挡着风,小声道:王妃再好,那是外人,只有郡主才是我的主子哪!
唐妙丹一听,这才转嗔回喜,接过孟来的衣裳披在身上,问道:让你办的事呢,办得如何了?
孟来低声道:却是查了甄氏所有的事,她父亲是江南小官儿,她在江南时,便有才女之称。给她起名的和尚,便也是给甄榜眼起名那一位。度着她早便识得甄榜眼的,近来京城中也有传闻,说她本是甄榜眼的师妹。且这段时间,她频频接触甄榜眼的兄嫂,瞧着关系非浅。
唐妙丹一听,心下有些惊悚。回想起来,这位甄氏的眼神和动作,却有几分像甄榜眼。就是瞧着她时那份欲言还休的热切,也像极了甄榜眼。
孟来又道:今儿王爷到金沙庵去,见了甄氏,说话却亲昵,且又递了一个荷包给甄氏,那荷包瞧着精致,似是费了功夫所绣。
唐妙丹一下抬起头,追问道:什么款式的荷包,王爷送出去时,神情如何?
孟来仔细回忆,道:隔得远,却瞧不清那荷包是何款式,只似乎是男子所用的荷包。王爷递荷包过去时,略有些怔忡。
唐妙丹想了一想道:虽不知道那荷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便是王爷和甄氏之间,应该早有接触,或者还比较熟悉,要不然,不可能把荷包递来递去。
孟来点头道:当时瞧着,两人确实亲昵,且坐得极近。
唐妙丹扶着柱子站着,闻言把头埋在手肘间,声音低低,王爷随和,跟别人都亲昵,只对我不亲昵罢了。也是,他又不是我亲兄长,只是堂兄。
孟来道:王爷却是待郡主如亲妹的,这一点,属下没有瞧错。只是王府到底不是咱们镇北府,郡主也宜招了夫婿,回咱们镇北府住。后面一句话,声音却是低了下去,深怕触怒了唐妙丹。
唐妙丹脸上神色颇古怪,隔一会道:那时节甄榜眼未死,王兄便想把我许配给甄榜眼,并不问我的意见。前几天,又隐约听得,王兄有意把我许给状元爷,只状元爷推辞了。我的婚事,是握在王兄手中的,并不是我自己手中。能不能回镇北王府,也在王兄一念间,不在我一念间。
孟来到底叹了口气,有些怅然 ,郡主如若喜欢上谁了,告诉王爷一声,王爷能不成全?只郡主挑三拣四,似乎天下男子皆不进她的眼,这可难办。
这会儿,申氏却是歪在榻上,跟申嬷嬷道:你说说,妙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她一句话,马上甩脸子给我看了。真要论起来,她又不是王爷的亲妹妹,倒是摆着亲妹妹的款呢!就是王爷待她,也比待我这个王妃要亲近许多。
申嬷嬷低声劝道:待给她择了夫婿,嫁了出去,王妃自也清静了。
说起这个,申氏就有些恼了,切齿道:她以为自己天仙化人,身份高贵,无人能匹配的,还嫁什么呀?
申嬷嬷却是知道,这是因为钱氏透了一句话,有意为她弟弟求娶唐妙丹。申氏便把意思透给唐妙丹知道,想问问她的意思,不想唐妙丹一听婚事,马上就甩脸,给了申氏一个难堪。
申氏冷笑道:也不知道她要挑个什么人了?若不是看在王爷面上,我何必再为她费心。
申嬷嬷欲言又止的,见申氏看过来,终是俯耳过去道:老奴瞧着,郡主对王爷,却是不止像对兄长那般。
你说什么?申氏惊得坐起来,一把拉住申嬷嬷道:你再说一遍!
申嬷嬷咬咬牙,俯耳再说了一遍。
申氏脸色变了数变,死死瞪着申嬷嬷道:你,你为何不早点提醒我?
申嬷嬷壮着胆子说出这等话,脸色也青白了,这会道:不过猜测,焉敢多言?
申氏一下摊软在榻上,拿帕子盖住脸,半晌无言。
申嬷嬷不敢动弹,眼见那帕子渐渐洇出一片湿意,这才慌了,颤着嗓子喊道:王妃!
是呀,我是王妃呀,我怎能坐看丑闻发生呢?申氏揭开帕子,任泪水横流,语气却坚定,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尽快给她择一位夫婿,把她嫁掉。
申嬷嬷忙拣帕子给申氏擦泪,低声道:长嫂如母,婚事却是要操心的。
申氏自己接过帕子,把眼泪印干了,仰脸道:我就不信,我斗不过她了。这夫婿,她择也得择,不择也得择。今年底,她不嫁也得嫁。
第二日,唐妙丹的婚事再次被提起。申氏请了她进房,不容她多说,直接道:昨晚上跟王爷商议了,你年岁也不小了,必须择一位夫婿了。
唐妙丹低了头,半晌道:不过多一碗饭,王嫂就容不得我了么?
如果是昨日听到这等话,申氏又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今日里,她却是冷静了许多,只淡淡道:这么说,你要一辈子留在王府了?
唐妙丹抬头道:王嫂不想留我,我走便是。
申氏又被气笑了,王爷当年接你进府抚养,便当你是亲妹妹,只让你把这儿当家,将来出嫁了,这儿便是你娘家,你说这些话,是要伤我们的心哪!
唐妙丹咬着唇道:王嫂何尝不在伤我的心?
帮你择夫婿,是在伤你的心?申氏斟酌着道:莫非你要当姑子,一辈子不嫁?还是说,你想和你王兄过一辈子?后面那句话,她意有所指,语意有些锋利,带了煞气。
唐妙丹心下一惊,脸上神色却不变,终是道:若要嫁人,除去状元爷,别的人我不嫁。
申氏一下又恍惚起来,莫非申嬷嬷错觉了,妙丹并不是对王爷生了心思才不想嫁的,而是想嫁王正卿而不得,这才不想嫁的?不管如何,她说要嫁王正卿,便得为她想法子了,只有送走这个祸害,自己才能清静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