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开门,门外的宫女换了两个,同样是朝我一福然后打量我一番,其中一人说:娘子睡得不好?
我笑了笑:睡不着。
昨晚……她们不是送了药来。她犹豫着我,我答得却爽利:是药三分毒,懒得喝。
二人诧异地相互一望,交换了个眼神,想了一想问我:娘子现在用早膳么?
我点头浅笑:好,多谢。
她们很快端了早膳来,菜式不多,却样样都是我爱吃的,我看了一看,笑问她们:宫正吩咐的么?
其中一人福身答说:不是,是陛下。
我挑了挑眉头,由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是以早餐未动,她们端出去时犯了嘀咕。午膳晚膳便正常了,没什么我不爱吃的,也没有我很爱吃的,安心用。
一连几天,我半点也没委屈了自己,但送进来的吃穿物什只要与他有半分关系我便连碰也不碰。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是谋划也不是算计,更不是怕他下毒,只是不愿接受。
又过一日,我照常未动那安神的汤药,照常睡得不好。到了清晨才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却觉没过多久就被人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门由笃笃地响着。
是谁?我紧皱的眉头问了一声。没有答话,敲门的响声也停了下来。疲惫地翻了个身想继续睡,那门声却又响了起来。
不耐地坐起身,揉着眼去开门,无比烦躁地想要同外头的人争吵两句,开门的瞬间却把所有的话狠狠噎住。
一时愣没能回过神。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负手看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倏然回过神来,面上一冷间俯身要见礼。他拦住我,抬眼看了看床榻问:还在睡?
我点头:是。
他沉默一阵,又说:那你……接着睡。
陛下有事?我淡淡道,语调毫无起落,已是习惯地冷然。
他一时无声。我侧过身往门边退开一步:陛下请。
他似有一瞬迟疑,还是走进房中,四下看了看,问我:这几日……还好?
我不答。我忽然发现我竟已如此抵触同他相处了,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他转过头来,睇视我良久,短短一叹:算了,不扰你了。
陛下要我的命就请趁早吧。他提步离开间我脱口而出,话语生硬不已,顿了一顿,一笑又说,何必这么拖着?我累,陛下心里也不舒坦吧?
他止步须臾,道:想太多了。
是陛下想太多了。我轻曼地笑着,陛下不必担心我背后还有人指使,晏家从前因为朝中之事落的罪,我此生不会和人勾结参与这些个事。
朕知道。他一叹,又说,你恨朕到这个地步么?
我不禁沁出轻笑,反问他:不该么?陛下不是同样也恨我到这个地步?
他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退了不少东西回成舒殿。
我冷笑:是,我用不上。
以后不来碍你的眼。但你若需要什么,开口就是。
我要阿眉……这个念头在听了他这句话后猛地腾起。阿眉,我和她分别有一个多月了,我压制着不许自己去想她。
怎么能不想。每次想到,心里都是一阵如针刺般的疼痛。
不该是这样,阿眉不该离开我,她本该是宫里的帝姬;即便是我出宫后生下,她也该一直和我在一起,更有兄长、霍宁、朵颀一起疼她……
今日这般,都因他而起。若他没有废了我,今日不会如此;若他没有动霍宁,今日亦不会如此。我已离开过儿子一次,这次又离开了女儿。
都是因为他……
我琢磨着要不要此时告诉他阿眉的事,也算顺水推舟。思虑再三却觉还是牵强,并不保险。强自忍下这份心思,只平淡地告诉他,没什么需要的,心都死了,陛下觉得我还会有所求么?
作者有话要说:咦这章有四千五百字耶……
不过大家放心……晚上的更新绝对不低于三千喵……o(*≧▽≦)ツ快夸我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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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的这一次相见让我的心思愈加烦乱,愈加不知该如何是好。当晚又是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勉强入睡,晨起时头昏脑涨、浑身酸痛不已。
还是病了,医女说是之前有寒气积郁在体内,故而这一病当真如山倒。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偏偏遇上这种事,发烧发到神志不清,什么也琢磨不了。
迷迷糊糊地喝下药去,昏昏沉沉地入睡,不知道睡了多久,好似听到婴孩啼哭,是阿眉么?她睡得不好?还是饿了?我伸手摸索着,有又一瞬的清醒,让我告诉自己这里并不是霍府。
额上一凉,应是用凉水浸过的帕子敷了上去,有人在我耳边说着什么,却夹杂在一阵阵耳鸣中听不清楚。
我真怕就这么病死了。我若这么死了,兄长还是要带人劫狱,我曾梦到的那一切也许还会成真……我们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
兄长……莫要妄动,将军不会有事,你且和朵颀一起照顾着阿眉……
保证阿眉无事,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得出,一定要保证阿眉无事……
阿眉,阿眉……我在她的咯咯笑声中沉睡过去,一个又一个梦连贯着涌出,每一个梦里都是她。
我不该离开她。是我咎由自取,才致如今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再醒来时,是深夜了。睁眼觉出身上压着厚厚的被子,身上湿腻腻地逼出了一身汗,几乎连衣服都浸透了。神思却是清晰了过来,该是烧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