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 第17章
方棠愣了一愣:我……我当然不。一介文臣,如何持得兵符?
我若是说将这七万兵马全数送你呢?栗延臻问,你要不要?
方棠抱臂看着他:你不要胡说了,栗延臻,兵权哪能是和蹴鞠一样踢来扔去的?你好生收着吧,当心弄丢了,兵权被别人夺走。
栗延臻笑笑,没再坚持,将虎符收入衣袖,说:夫人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他穿好衣服出去,径直到了栗苍的书阁。
父亲。栗延臻掏出虎符,放到栗苍的书案上,方棠将虎符还给了儿子,我问他是否想要,他拒绝了。
栗苍问:当真一丝迟疑都没有?
栗延臻点头:千真万确。
栗苍低头瞧着那枚虎符,伸手在篆刻的四个大字上抚过,目光里似乎有千头万绪的权衡,臻儿,我原本将虎符铁券交予你,你却执意要藏在方棠房中,当真就不怕他一旦得知虎符所在,会起别的心思?
栗延臻摇头:我知道他不会。
栗苍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抽出腰上佩剑,剑锋唰的指向栗延臻。后者面不改色,神情丝毫未变,只是定定地望着栗苍的双眼。
我栗氏世代英杰辈出,怎的你如此优柔寡断,为儿女情长所累!
栗延臻道:请父亲责罚。
为父不责罚你,只是要让你知道,不要以为你在我面前使的手段有多么高明。我从军数十载,几经沙场历练,阴谋阳谋一看便知,你这点本事还敢到我跟前卖弄。栗苍冷声道,你以为那虎符到了他手里,他就真能驱策三军了?你可知我还留了另一半虎符在你母亲手里,那才是真正的母符,而方棠手中不过是寻常调兵的子符。若是他方棠敢有半点不轨之心,你母亲即刻便祭出母符,三军见令,当场就能够将他绞杀。
栗延臻一惊,定定望着栗苍,额头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将虎符交给方棠,原本也确是为防自己不在京中时,栗安与东阳郡主对府中诸人不利。却没想到栗苍早已知晓他所作所为,并且将计就计设下一局,若是方棠真的如何了,他甚至不敢想此刻的光景。
臻儿,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儿子,因此我可以骄纵你,甚至惯溺你,却绝对不会让你将祖宗基业当做儿戏。栗苍慢慢收回佩剑,沉声道,我不管你与那方棠如何,臻儿,记得你是栗家的人。
是,儿子明白。
第22章 敦伦
开春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方棠有些无精打采,下了朝就整日躲在房里,连诗书也看不进去多少,胃口变得很差。
婵松端着一盅冰糖雪梨进来,轻轻地放到桌上:少爷,起来吃点东西吧。
方棠在床上滚了滚,看到一半的诗集都扫到地上:天好热,栗延臻不是说要找些冰来吗,冰呢……
少将军刚让人快马从外头运来,少爷你别着急。婵松说,我放桌上了,少爷记得趁凉喝,我出门买些东西。
方棠抬起头来,一脸早已看穿的表情:和闻修宁一起去?
婵松愣了一下,脸立刻红了:我,我只是让他驾车……他刚好也,也要去给周叔买药。
行了行了,不必说这么多,你去吧。方棠摆手,记得我要的果脯,饭后要配茶吃的。
婵松点点头,转身出门了。
方棠过了一会儿自己去喝掉了那碗冰糖雪梨,将空碗随手放到床头,伸手敲了敲晶莹的碗沿。
这么挑嘴,不好好吃饭,怪不得上朝都没有精神。
栗延臻提着两包点心,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的白袍带起一阵风。他将点心放到桌上,看着有恃无恐的方棠,说:给你买了些新式的点心,听说江南人爱吃这个,你尝尝。
方棠跳下床,身上松松垮垮披着青衫,飘然到了桌前:今日怎么回来得晚了?
父亲命我整顿兵马粮草,在大营忙了半日,处理了一堆杂务,快马赶回来见你。栗延臻说,我知道夫人不想我,想城南的点心了。
方棠骄纵地哼一声,过去拆开纸包,掂出一枚点心,还是温热的:味道很不错,下次我自己试着做,万一也吃着好吃,就拿出去摆卖。
府上又不是养不起你。栗延臻揉揉他的肚子,夫人就只管吃,不必心疼银钱。
方棠感受那只手在自己小腹轻揉慢抚,不由觉得微微有些燥热。他低头嚼了几口点心,轻声说:我要午睡了。
刚好我也有些乏了,夫人要不要替我更个衣?栗延臻问他,作为感谢,我陪夫人午睡。
方棠平时一定会拒绝掉这个全无公平可言的交易,不过今天他却眨了眨眼,一声不吭地给栗延臻解起衣裳来。
栗延臻的披风、军甲和外袍都一一被解开落到地上,他垂头瞧着方棠,见对方的手好像绷得很紧,是人紧张时才会有的动作。
他忽然于心不忍,抓住方棠的手,心想是不是自己有时将人欺负得太过了,以至于方棠如今居然都不怎么敢反抗,温存时也不爱讲话了。
€€€€他可不想看到一个被吓得没了胆子的小探花,当初洞房花烛夜,那个咬着牙偏要和他同归于尽、双目亮亮如星的小兔子,他必须得守好了,谁也不能伤着半点。
算了,我自己来。
栗延臻说着就自己解下衣裳,层层脱得只剩下里衣,揽住方棠的肩膀:到床上去,夫人。
方棠转回身,牵着他的袍带跳上了床。栗延臻挑眉看着他,问:夫人是在引诱我吗?
你爱睡不睡。方棠甩开了手,翻了个身躺下去。
栗延臻笑了一声,跟着上了床,熟稔地伸手去解方棠的衣服。
夫人身体受得住么?他轻轻问道,我只替你揉一揉,就睡了好吗?
方棠耳根红着,点了点头。
栗延臻的手常常是温热的,能够让方棠整个人都烧起来。他被栗延臻亲吻得神智迷乱,仿佛置身巫山梦中,不知云里雾里。
是这样么?栗延臻问他。
方棠紧闭着眼睛,摇头道:不、不是……不是这样……
哦……栗延臻故意拖长声音,手却突然一动,是这样。
方棠一抖,叫道:啊,要、要不好了……栗延臻,你慢一些啊……
栗延臻呼吸同样急促,贴着他的耳朵脸颊难得粗暴地吻着,我知道,不要怕,你叫一叫,嗯?
我……
栗延臻深吸一口气,很低地压着声音说了句什么。
方棠难受得眼泪挤出来,可他又不得不让栗延臻高兴,自己才能纾解尽兴:二……二郎哥哥,哥哥……
栗延臻闭上了眼,手臂紧绷起来,很有力地摆动着。
啊€€€€
方棠弓着背抖起来,带着呜咽声,软在了栗延臻怀中。
好了,不要哭。栗延臻替他揩掉眼泪,夫人睡吧。
方棠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把自己缩成一团呼呼睡去,而是翻身面对着栗延臻,咬着嘴唇犹豫了许久,一双骨节分明如玉衡似的手慢慢勾上了栗延臻的袍带:你……要不要?
要什么?栗延臻瞬间觉得喉咙发紧,哑声问道。
你每次,只给我……你自己,会不会,难受?方棠说,要不要我……帮你?
方棠能咬牙说出这么长一段话,已经是把祖宗之训和圣贤之德踩在脚下疯狂践踏了。于他而言,自渎无异于饮鸩止渴,更别说开口央求似的让栗延臻与他行这等背德淫乱之事。
栗延臻呼吸声又重了几分,夫人是想,与我行敦伦之礼?
方棠憋得脸色变幻莫测,他只想求栗延臻别问了,要是嫌他不好,不愿意那就算了,他也不是那么非要不可。
栗延臻挑起他下巴,又问了一遍:要不要?
我,我……
栗延臻忽然笑出来,低头亲了他一口:还是不了,我怕你痛,以后再说吧。
方棠不知道有多痛,也不知道以后是何时,他只知道,栗延臻真的不愿意。
说什么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棠越是气恼,越是大声道,我只是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愿就算了。我睡了,睡了!
栗延臻看他忽然又生气,嘣的一下从自己怀中跳走,叹了口气,起身下床,打算去泡个冷水浴。
方棠缩在床上,气得肩膀一抖一抖,都快要气糊涂了。
栗延臻是混蛋!
他眼睛又红了,在心中大骂栗延臻八百遍,却不知对方什么时候走的。他意识到房中寂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发现栗延臻早就不在了。
方棠撇了撇嘴,茫然地望着床柱,觉得委屈极了。栗延臻或许可以对旁人更加亲密,对他就不行,还借口什么怕他痛。
他从书上看过,周公授百姓七礼,第七礼乃夫妻敦伦之礼,即谓雨魄云魂,两相欢合。古书云云,晦涩莫辨,却从未有人说过会痛。
栗延臻骗他,只是不愿与他罢了。
方棠硬是几日没有搭理栗延臻,上朝时两人同行一车,却彼此也不说话。栗延臻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当他莫名其妙怄气,依旧是会买些吃食哄着,等着把人哄高兴了,再问问所为何事。
方棠靠在一侧,手中捧着一卷先帝太史公的杂记,有一眼没一眼地读着,心不在焉。
等下要不要在福隆记门前停一停?我去给你买点心。栗延臻问,这几日天热,你不好好吃饭,总得拿些点心垫垫肚子。
方棠动了动嘴唇:好。
冷战归冷战,他想吃点心,再赌气无论如何也不能饿着自己。
车驾缓缓停下,栗延臻掀开车帘,递了张单子给闻修宁,让他照着上面的去买。
方棠懒洋洋的,也不管他,只是手里的书都拿倒了,同一页已经看了许久,连翻都没翻过。
栗延臻向他伸出手:过来。
方棠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干什么?
我知道夫人想同我讲话,但是拉不下面子。栗延臻说得理所应当,我家小探花一向难哄,我看看抱一抱哄不哄得好。
方棠脸一热:不许!
栗延臻哪管他这么多,小探花说不好就是好,说不要就是要,他早就摸透了。于是这次也一样,他径直将人拉进怀里,像揉面团那样揉搓起来,眼看着身下人的脸越来越红,他觉得心满意足。
过两日带你去东郊踏青,那边的雪梨这会儿正好,你去尝尝。栗延臻又开始拿吃食诱骗他,要是吃着喜欢,我叫人多运些回来,给你做新鲜的梨汤。
方棠一听这话又变得好馋,表面却依旧故作矜持道:谁和你同去?我偏要自己去,不要人跟着。
他不晓得自己心里,已经水到渠成地将栗延臻的偏宠篆刻了一道军令,仿佛能让他在栗延臻这里肆无忌惮,百无禁忌,却丝毫不知道面前年轻的狼族只是很有耐心地守着兔子洞,见那怯生生的鼻尖和长耳被自己引诱着一点点靠近洞口,利爪和獠牙早已蠢蠢欲动。
栗延臻刚要说什么,在沙场浸染已久的耳朵却猛然捕捉到了一声弦响。他几乎是立即做出了反应,抱着方棠趴下去向旁边一滚,两人重重摔到地上。
一支箭噌的一声射穿了脚下的木板,若是刚才的角度,只差一点,就能将方棠整个人自心口贯穿。
方棠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绷紧了身体,死死抱住栗延臻,一动也不敢动。
闻修宁已经如迅雷一般从店里冲了出来,借着马车顶一跃,冲上了墙头,引得过路人一阵惊呼。他四下看了一圈,并未看到任何刺客的身影。
他并不再追,而是跳下去钻进了马车,看到一支箭斜插在栗延臻手边,幸未伤到人。
这里为何会有刺客?栗延臻冷着脸问,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