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亲 第20章
在马鼻喷着热息奋不顾身地冲向彪时,炎的左腿松开马镫斜身过来,想要在与彪擦身而过时抱住赫连乌罗的腰,将他拉上马背,然后再狂奔逃命。
然而炎伸手出去,看到的是彪猛地刹住怒气不说,还像猫儿一样地蹲坐下来。
什么?炎以为自己在做梦,他重新直起身坐回到马鞍上,马儿一日千里,已经奔驰出老远。
炎拉着缰绳,好容易调转马头,望着赫连乌罗就盘腿坐在彪面前,伸手把玩着它脖子里的鬃毛,就像那是一只用棉布团子塞出来的假彪。
炎放松马缰,马儿在原地踱步,不断吐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走。炎轻踩马镫,马儿便朝赫连乌罗小步颠去。
炎~看到炎来了,赫连乌罗还笑着伸手打招呼,来看看这家伙,长得真够壮的。
马儿不愿再靠近了,炎跳下马鞍,离赫连乌罗五步远。
怎么回事?炎一见彪那口大白牙,身体就不自觉紧绷起来。
狮虎兽不是那么容易生出来的,赫连乌罗继续摸着彪耳边短茸的鬃毛道,它的父亲是雄狮,母亲是老虎,即便生下来了也多半会夭折,能长得如此高大雄健又毛发油亮的,极有可能是有人豢养的……
等等,炎打断赫连乌罗道,你仅凭这一点就和它套近乎?那万一它真是野生的狮虎兽……
你瞧,赫连乌罗拨开那丛丰厚的鬃毛,从里头拉出一截明晃晃的链子,这是银打的项链,做工精致。这链子起不了束缚它的作用,只是装饰之用,可见它的主人不但很有钱还很疼它,所以它的性格应该是与人亲近的。它会如此发狂,大约是被猎人闹的,它的爪子都受伤了……
炎低头看着狮虎兽的爪子,确实掀起一块皮毛,露出花白的趾骨。
你是……马医?炎想到赫连乌罗刚才还给马治病,不由得问道。
准确来说,是兽医。赫连乌罗微笑道,在祭司塔时,我虽然也是祭司,但主要负责照顾动物,比如乌鸦、骆驼之类的。
所以你不是来做兽斗士的?炎问,难怪乎赫连乌罗对上场斗兽毫无兴趣。
对,我是来做驯兽师的。赫连乌罗一边说,一边撕下衣摆给彪暂且包扎伤口,彪很安静,任由他摆弄。
什么?驯兽师?不管是兽医还是驯兽师,对炎来说都是陌生的行当,尤其是后者,怎么兽医就能转行去做驯兽吗?
因为我比较了解兽类,尤其是猛兽的习性。赫连乌罗道,有些野兽不太愿意上场,我的职责就是帮助它们燃起斗志,与斗兽士搏斗,这样比赛才有看头。
那这头彪,你是驯服住它了?怎么做到的?炎仍心存疑惑,赫连乌罗仅凭这头彪是有人养的,就这么唬住它了?
不是驯服,是安抚。赫连乌罗拉起自己的衣袖,里面塞着一团干巴巴的类似枯草的东西,这是干燥过的驼膝草,不管是什么猛兽,嗅到它都会变得安静起来。
什么呀,搞半天你是有秘密武器。炎这会儿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怕着彪突然又发狂起来。
当然了,我也是很惜命的。赫连乌罗笑了笑,他长得不够好看,不过一笑还是挺不错的,像个人而非乌鸦了。
怎么回事,不动了吗?方才跑远的人三三两两的回来了,探头探脑地查看。
双手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哼哼的猎人,艰难地抬头道:快、快把它抓起来。
但没人敢上前。
我来吧。依旧是赫连乌罗,他站起身,拍了拍彪那颗硕大的脑袋,乖,跟我来。
你要带它去哪?
先关进困兽塔吧,然后再寻它的主人。赫连乌罗道,这是一头母彪,多半是发情了才跑出来的。
你懂得可真不少。炎佩服地说。他光是站在彪身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更别说牵着它走了。
想要混口饭吃,必须得有一技防身。赫连乌罗用绳索套住彪的脖子,就像牵着马匹那样,牵着它往困兽塔的方向走。
炎走在赫连乌罗边上,暗想:要是这彪再发怒,至少还有赫连乌罗顶着。
谢谢你来救我。赫连乌罗忽然道,你心肠真好。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炎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因为才想着让赫连乌龙当肉盾呢。
炎!!伊利亚终于骑着马回来了,然而他远远一见赫连乌罗牵着彪,还没来得及和炎汇合,他的坐骑就又一个急拐弯继续往前跑了,任凭伊利亚怎么吼叫都不停,这一幕太好笑了,赫连乌罗和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第21章 王钱
待赫连乌罗把彪送进困兽塔,困兽塔外手拿长叉和厚盾的猎人们才都松了一口气。
真搞不懂这些有钱人,养什么不好,非要养一头吃人的彪。一猎人擦着满脑门的冷汗道。
彪本无辜,是人造就了它。赫连乌罗看着困兽塔的门慢慢降下,彪在里头发出一声嘶吼。
猛兽房的管理者阿布€€难得露出一脸敬佩,看着一身落魄样的赫连乌罗道:你小子干得不错,以后就跟着我混,保你衣食无忧。
我跟着他就行。没想赫连乌罗却伸手指着炎。
这不是卜鲁罕看中的异乡人么,阿布€€对炎就没那么好态度了,还鄙夷道,迟早都是人家嘴里的肉。
我带毒,吃不得。炎抱着胳膊,也不客气。
赫连乌罗抿嘴一笑,阿布€€道:你就嘴硬吧,没有卜鲁罕吃不到肉。
正说着呢,早上那扛彩旗的杂役气喘吁吁地奔了来:阿、阿布€€,不好了!出出出大事了!
怎么,又来了一头彪?阿布€€见他的怂样就来气,察克木,我找你半天都不见人,躲哪去了?
我、我去救人……那、那卜鲁罕,察克木撑着自己的膝盖,喘息道,他……
卜鲁罕要你救?你咋不上天去?阿布€€语带讥诮,满脸的挖苦。
察克木生得矮矮胖胖,还胆小如鼠,就像一团风滚草,风一吹就跑,除了跑腿打杂干不了什么大事。
之前不是抓了一头彪么?卜鲁罕早想要找一头厉害的野兽斗斗……我就去给他传口信,结果发现他被人抓着,扭送到了官府……
什么?卜鲁罕被抓去官府了?阿布€€吃惊地瞪着眼,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弄错了?卜鲁罕是排名第一的兽斗士,府衙怎么敢捉他?连赫连乌罗都露出一副意外的神情。
只有炎依旧环抱双臂,一脸静观其变的模样。
听到察克木的喊话,周围聚过来好些人,察克木从未这么备受瞩目过,不由得激动到面色通红。
阿布€€正色问他:你快把话说清楚!
满脸亢奋的察克木是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说起事情的经过,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遇着什么大喜事了,这般兴高采烈。
原来是卜鲁罕带着花孔雀一起去最大的酒楼€€€€美人蕉那里喝花酒。
卜鲁罕心情好,除叫了一桌美人相陪,还开了赌局,美人蕉的老板娘是庄家。
一开始卜鲁罕玩得好好的,还宴请所有在场的人,可以说是挥金如土,到后面他的好运气大概是用完了,一直输,输得脑袋上都冒青烟了。
净瞎说,人的脑袋上怎能冒烟?!边上,有人哄笑着打断察克木,察克木立刻做出抽大烟的姿势:花孔雀一直贴着卜鲁罕抽大烟,他一着急就吸得猛,这卜鲁罕脑袋后边不就冒青烟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众人齐齐大笑。
阿布€€勉强板住脸道:察克木,你小子少说废话,快讲重点!一会儿卜鲁罕来了,不扒了你的皮!让你再吹!
这下不仅察克木不笑了,周围的人都收声了,有的人脸色还有些发青。
察克木继续往下讲,到了该结账的时候,卜鲁罕拿出他今日得来的还热乎着的银票,只是这数额实在太大,把美人蕉的老板娘都看直了眼。
到底多少钱呀?有人好奇地打断道,十块马蹄金?
十块?察克木露出鄙夷的笑容,仿佛这钱是他的一样,极其显摆地扬出手掌道,足足一百块马蹄金!
哇!!到底是谁出手这么阔绰?众人吃惊极了,纷纷打听这银票的来源。
这问题就出在银票来源上。察克木肃然道,这银票面额巨大,美人蕉的老板娘不查验清楚哪敢收下,这交由账房仔细一查,竟是……
是什么?所有的脑袋都凑向察克木,察克木先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道,是、王、钱!
什么?!听到是西凉王的银票,所有人是家翻宅乱,彻底闹腾起来。
我的天呢,怎么会是王钱?
就是说呀,君上的钱也是能随便使的吗?那是御赐之物!当传家宝还差不多。
但他哪来的王钱?他斗兽的本事虽然好,也还没觐见过君上吧?
都静静!听我把话说完。察克木从没这么风光过,他装模作样的摆手道,卜鲁罕拿王钱去豪赌和喝花酒,已经是对王的不敬,更何况他还说不清这王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会不会是花孔雀……有人推测道。
不,花孔雀只说是君上给的,但为何而给,他又说不清楚,把卜鲁罕气得够呛。
这赏钱原本就不是他们的。伊利亚突然插话进来,其实他来了好一会儿,方才隔空向炎打了个招呼,然后听察克木讲故事。
那是谁的?众人立刻把注意力转向伊利亚。
是……伊利亚看着炎道,是他的。
什么?包括阿布€€在内都以为伊利亚看错了方向,直到伊利亚伸出手,指着炎道,这钱就是君上赏给炎的。
怎么可能?!阿布€€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这小子连斗兽场都没下过,卜鲁罕连胜多少回了,都不见君上特别召见和赏赐,更别说他一个异乡人……
卜鲁罕回来了!后头,不知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这大大小小的脑袋瓜子麻溜地全都往后转,眼珠子齐齐瞪着卜鲁罕。
卜鲁罕身上并没有少一块肉,只是衣衫有些不整,像是被人强行拉扯过。
他身后跟着哭花了脸的花孔雀,说起来,大伙还是第一次看到素颜的花孔雀,长得还浓眉大眼,挺有男子气概的,真不知他的审美怎么这么糟糕,涂脂抹粉的,把自己弄得花里胡哨。
卜鲁罕那副豹头环眼的面孔本就吓人,现在一脸铁青更是骇人,众人的目光纷纷躲闪,不敢直视于他。
卜鲁罕鸷狠狼戾的目光紧紧咬着炎,并甩开步子直冲他而去。
先前还笑话卜鲁罕的围观群众就像那被老鹰追捕的小鸡,慌得不知往哪里钻才好。
察克木更是缩成一团往人群里一钻,彻底没了影子。
唯有炎定定地立在那儿,等着卜鲁罕的兴师问罪。
赫连乌罗状似一副淡然看戏的模样,右手食指却轻轻一抬,袖中暗藏的匕首伺机而发。
你……卜鲁罕像一堵石墙矗在炎面前,略低头瞪着炎。
炎亦抬头看着他,方才乱做一团的人群像齐齐被点了穴,都定住了,回首望着他们,气氛紧张极了。
我怎么了?炎问。
大燕人果然够狡猾……卜鲁罕的鼻孔像那打铁的风箱,呼哧得声极大,可见气得不轻。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炎一脸的茫然。
卜鲁罕想要发作,这钵粗的拳头捏了又捏,众人的心也提到嗓子眼,然而这拳头伸到炎的面前后,只是摊开了手心。
拳心内是一团攥得极皱的银票,卜鲁罕的脸上挤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小兄弟,这既然是君上赏赐你的,怎么可以让给我,你还是收回去吧。
卜鲁罕,你看清楚了,这是卖兽心和兽宝的钱,炎一本正经地道,我怎么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