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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有疾否 第59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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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有疾否 第59章

苏世誉微微一顿,陆仕先忍不住道:岳大人这话才奇怪,为什么要找我们问楚太尉?

之前下朝苏大人不都是和楚大人一起的吗?不怕陆大人笑话,我有好几次想上前搭话,都被楚大人冷眼给吓了回去呢!岳宇轩笑了声,又有些纳闷:怎么?苏大人这次和他一同去淮南查案那么久,一路上朝夕相对,感情应该愈发好了吧,我还以为等你们回来后,楚党苏党就该握手言和了,怎么眼下看来倒像是更差了?

苏世誉淡淡一笑,跟以往并无不同,岳大人多心了。

岳宇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楚明允在书房里,耐着性子把离京后的所有案牍奏报看了一遍。秦昭拿了一摞密令进来时,他正撑着额头看周奕被从西境边关叫回的调令,听到动静掀起眼帘,神情莫测地盯了秦昭一会儿,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昭瘫着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将密令放在他手边,了解情况。

存心让我不痛快?楚明允往后一靠,推开了厚厚一沓信件,我不看。

秦昭问: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看?里面以我名义下了什么命令都猜得出来,除了刺激我还能有什么用?楚明允笑了声,屈指抵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瞧着秦昭,师弟,我真是不明白,我家世誉招你惹你了,我对他都没这么大意见,之前催着我杀他,现在又拿他伪造的信来,是打算逼我死心?

心思被直接点破,秦昭有一瞬间尴尬,随即就变成了震惊,你还不死心?

不行?楚明允轻轻闭上眼,怎么说呢,多少还有点生气,可我就算是生气,也满脑子都是他。

秦昭简直无法理解,一种想要骂醒他的冲动涌上喉咙,出口时却只剩了干巴巴的一句:糊涂!

楚明允无所谓地笑了,你倒不如说我无可救药。

秦昭闭上了嘴,不搭理他。

师弟,楚明允缓缓睁开眼,神情随之正经了,我不想再耗了,差不多就动手。

动手?秦昭反应不及。

是,我彻底看清了,大夏这十几年其实根本没有变化。十三年前,匈奴举兵南下,郡守弃城逃跑,底下人更不用说,还有多少守将背叛投敌;十三年后,有心之人稍加挑动,就有上百个官员作乱屠城,抛开他们自身不谈,是朝廷吏治有问题。根基都腐烂了,偏偏还固守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楚明允笑意轻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也该亡了。

秦昭看着他,要逼宫吗?

楚明允摇头,世誉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想做什么,不可能会毫无提防,更何况我势力刚受折损,逼宫是眼下最不明智的一条路。李延贞几日后要出城去离宫办千秋节宴,你带人过去埋伏,只要他一死,我自有办法让百官求我登基。

是。

禁军已经是我的人了,具体我会再安排。到时候你等回程再动手也不迟,就让这小皇帝最后好好玩个痛快。楚明允唇边浮现一丝冷淡笑意,慢悠悠道:何时生,何时死,听上去倒很不错,不是吗?

第七十四章

所谓千秋节,即皇帝诞辰,取其千秋万岁之意。

离宫位于骊山北麓,桂殿兰宫依山而建,深秋时草木多半枯败,更衬出飞阁流丹,鲜艳华美。这场夜宴果然如李延贞所说的别出心裁了,不设在宫殿之中,而是露天席座,滨临一方碧湖,放眼就可观览骊山风光。不过归根到底,也只是换个地方纵情声色,歌舞享乐罢了。

靡靡乐音悠转,满天星河都醺然沉醉。恩宠不减的姜昭仪陪侍在李延贞旁侧,扫了一眼下方,抿唇笑道:早听说教坊特为陛下编了支新舞,如今看来,果真是有绝世之姿。

李延贞半醉半醒间发出了声疑问。

姜媛微抬了下巴,喏。

此时丝弦声猛一折转,潺潺而来,李延贞随着望去,酒意顿时消了大半,席间有人惊叹出声。

绯衣舞姬们不知何时纷纷向一旁倾侧过身去,犹如花绽,显露出身后孑然独立的白衣舞姬。那女子一袭白衫似雪,竟是站在了湖水之上,拈指作莲,舒展开柔软身段翩然起舞,一双赤足踏在水上,一步一步惹得秋水珠溅,洇湿裙角。她舞姿极为妩媚,模样却清丽动人,蓦然偏头望来,璨然一笑,宛若水中精魅。

楚明允瞥了一眼,便索然无趣地收回了视线。旁人目瞪口呆,而他自然看得出其中奥妙:这湖中早搭设了石板,低于水面几寸,舞姬看似在水中舞,实则都是踩在石上。

楚明允一手握着玉杯,一手撑着下颌,目光不由自主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对面的苏世誉身上。苏世誉稍侧着头,同众人一样望向舞姬,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寻不出什么赞叹欣喜意味,又或者说,他的情绪起伏向来都微乎其微,难以从神色觉察,即使楚明允离得那样近过,也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指腹不自觉摩挲着杯沿,楚明允看着暖色灯火映亮了他墨色眼眸,一线阴影沿着他白皙脖颈漏入衣领,一毫一寸,都是曾亲吻厮磨过的。

苏世誉回过头来,不经意正对上楚明允的视线,遥遥相隔,他愣了一瞬,转而淡淡垂眸避开。

楚明允捏紧了玉杯,默不作声地将酒饮尽。

片刻间这支舞已经结束,白衣舞姬踏上绣毯,尚有细小水珠自足上滑落。她盈盈一拜,开口正要说些祝词,不远处猛然传来了轰隆一声闷响,厉如惊雷,连带着脚下都震颤,湖水激荡。紧接着骊山上丘峦崩摧,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靠近宫室的峰峦上林木迅速倒伏一片,随即如倾颓般轰然滚下,像是山中镇压的巨兽挣开了禁锢,咆哮怒吼,轰鸣声响中乱石裹挟着沙土奔涌,瞬间将楼阁冲毁覆没,继而汹涌袭来。

怎么回事?楚明允猛然起身。

姜媛脸色一变,正要抽身离去就被人扯进怀中,迸溅的碎石擦着发鬓掠过,方才动作再慢一分就能要了命,她惊愕地抬眼看着李延贞:陛下……

小心点。李延贞顾不上看她神情,忙护着她随侍卫往一旁退去。

烟尘扑卷过来,漫扬蔽空,地面震颤得更加厉害,无数人还沉浸在绝妙的水中舞里,转眼却要面临山崩,奔走逃离,失了朝臣风度,仓皇不已。山石滚落的巨响和惊惧尖叫的人声混在一起,顷刻间就如沸水炸开了锅。

苏世誉下意识往对面看了一眼,沙尘弥漫中视野昏暗受阻,但依稀能看见席位上已经没了人,他松了口气,向上位疾步而去,却也空了。苏世誉转身竭力四顾,满目混沌,没见到李延贞身影,倒因吸入了烟尘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这时他忽然让人抓住了手,被一把圈在怀中,那人一只手替他掩住了口鼻,浑浊沙土气味中苏世誉嗅见对方指间的一丝檀香,心头蓦然一颤,而抓着他的那只手修长有力,握得紧到他都觉得指骨生疼,根本无从挣脱。

楚明允将他带到湖另一边的安全处,松开手折身便往回走,只丢下一句:在这里等我。

苏世誉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你去哪里?

楚明允转过身来,眉目间的冷凝神色陡然消融,他扯出一丝笑意问道:你担心我?

你的人在这附近?苏世誉不答反问。

你担心我?楚明允紧盯着他。

苏世誉移开视线望向倾塌的山崖,微皱了眉,这场山崩难道是你……

素白手指按在唇上打断了他的话,楚明允笑了一声,你问的这些,我一个也不会回答。食指沿着他的唇线轻划过,楚明允收回手在指尖舔了舔,笑道:哪里也不准去,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言罢直接离去,眨眼间身影已没入混沌烟尘之中。

苏世誉僵在原地,然后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将方才的画面清出了脑海。他迟疑一瞬,还是返回了那片混乱之地。

然而楚明允却并没有回到宴席处,他带着秦昭和影卫沿一处小径登上了骊山,凭崖而立。崩塌的峰峦离这儿不远,几个影卫已经过去查探,其余黑衣影卫在他身后次第排开,沉默得近乎融于夜色。

楚明允俯视下方,山崩终于停下了,烟尘渐散,能看见乱石泥沙伴着破烂的席座四散,湖水都被染得发浑,被活埋砸死的人横尸在地,活着的众人还在惊慌无措,奢靡宫宴成了狼藉一片。

虽然还不清楚这场意外山崩的缘由,但机会总是不容错过的。

楚明允抬手接过长弓,搭箭上弓,拉满了弦。夜风吹动他鸦色长发,浅薄月色映亮他森冷侧脸,指下一松,利箭携千钧之力以闪电之势射出。无数箭矢呼啸着紧随其后,破空而去,箭镞泛着寒光,如一团黑雾般铺天盖地地朝着宫宴罩下。

就在这时,身披铁甲的侍卫们冲进了宴席中,挡在那些臣子前奋力挥刀,打算以身为盾拦下利箭,更有十几个持盾的侍卫在外围结成一个精妙的阵形,将迅猛攻势分化掉了大半。虽然还有人负了伤,但所有人的情绪在一时间竟全稳定了下来,连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几个文臣也不再慌张,一切骤然变得规整有序,居然硬生生抗下了这场箭雨。

处在灯火通明的宴席中,看周遭皆是幽暗一片,根本摸不清敌人在哪儿,最多只是觉察个大致方位,他们占尽优势,不能一击得手也无碍。崖上的影卫们换箭上弓,准备开始下一轮袭击,却见主上抬起手吩咐道:等等。

楚明允微眯起眼眸,望着下方,脸色倏然变了。

李延贞早已在侍卫长的护送下离开,余下众人也在侍卫们的掩护下匆匆往宫殿内撤去,唯有一人淡然而立,从容镇定,全局尽收他掌下指挥调度,是旁人如何也学不来半分的卓然风华,是苏世誉。

秦昭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只见楚明允眉头紧蹙,忽然意味难辨地笑了出声:也是,我忘了,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乖乖呆着。顿了顿,他缓了笑意,冷声道:先收手。

师哥你……

楚明允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偏头问探查回来的影卫:发现什么了?

回禀主上,可以确定是人为制造的山崩,在石缝里发现了残留的火药痕迹,应该与我们曾经的手法类似。

火药?楚明允体味着这个词,轻轻笑了,看来那个人是真着急了。

秦昭道:我们要怎么应对?

回程的路上不用再伏击李延贞了。楚明允目光仍未从下方挪开。朝臣们已经躲入了殿里,苏世誉侧头正对人吩咐着什么,先前献舞的白衣舞姬随其他伶人自他身旁行经,她脚步凌乱,禁不住身形一歪便往苏世誉那里栽去。苏世誉回过头来,信手一扶帮她站稳了,舞姬的手却仍搭在他手臂上,一点点收紧。

楚明允抽过支长箭,扣上弓弦对准了那舞姬的心口,话还是对着秦昭说的:把那边火药痕迹清理了,宫里人看到了查不出什么,只会打草惊蛇,然后你再派人去好好查查那些火药的来源。

苏世誉意外地低眼看向舞姬,舞姬红着脸垂下了头,手上却依旧没有放开。苏世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转而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啧。楚明允扔开弓箭,转身往山下走去,他想要李延贞的命,那我就偏要让李延贞多活一会儿。有胆子在京中搅弄风云,却没胆子出现,他像只老鼠一样藏头缩尾了那么久,也该是时候露面了。

宫殿里的君臣提心吊胆,宫殿外的侍卫严阵以待,维持着这个状态过了许久,再没有任何异动发生。侍卫长和禁军统领亲自带人过去把骊山搜了个遍,也没能寻找到半点踪迹,只好如实回报,猜想对方是见势不妙抢先撤离了。

李延贞闻言松了口气,没有责怪他们,吩咐人过去清理残局,顺便清点了一番。

好在有苏世誉及时稳住局势,只是几个侍从宫娥因山崩丧命,而官吏们虽有负伤,倒也不至于危及性命,此时已经传太医来包扎处理了。李延贞想了想,觉得筹划多时的千秋节宴就这么狼狈收场了委实难看,干脆下令就在这殿里继续宴饮作乐。

文武百官登时神情各异而又同样的复杂难言,忍不住都看了李延贞一眼,只觉得这位陛下心大得仿佛开了个豁。

他们各怀心事,但见楚明允和苏世誉两位大人都没说话,只得把心思统统咽回肚子里。

续宴上依旧琴瑟歌舞,但推杯换盏间总显出了勉强意味。群臣好不容易熬到了尾声,对皇帝陛下再恭贺一遍千秋万岁打算就此收场,却见苏世誉忽而离席上前,赞了几句那水中一舞惊艳全场的白衣舞姬,向李延贞请赐。

天下皆知御史大夫精通音律,从前宴上也不是没有带走舞姬伶人的先例,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人在意。然而他话音方落却是一声破裂爆响,刺耳至极,惊得宴上瞬间寂静无声。对面的几个官吏看得分明,那白玉酒盏是被楚太尉给硬生生单手捏碎的。

李延贞惊疑不定地问道:楚爱卿?

楚明允盯着殿中苏世誉的侧脸,松开手任碎玉哗啦落了满桌,不带情绪地答道:手滑了。

第七十五章

未央宫中,昭仪娘娘姜媛端坐在镜前,任宫娥们为她梳妆。

为她绾发的宫娥年纪较轻,看了看镜中映出的娇美容颜,笑道:都说昨夜里献舞的舞姬生的漂亮,可是依奴婢看,还是娘娘您更美,让陛下都移不开眼呢!

姜媛忍不住笑了,口中还嗔道:一大早的,胡说什么呢。

奴婢哪里胡说了?昨夜山崩那么危险,陛下可是一直把娘娘护在怀里的,这宠爱其他娘娘们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小宫娥巧笑道:更何况,陛下等等不是又要过来陪您吗?

就你机灵。姜媛看了她一眼,笑意更深,去把我生辰时陛下赐的步摇取来。

是。小宫娥放下梳子,转身出去拿匣子。

旁边默不作声另一宫娥忽然停下侍弄脂粉的动作,上前一步,从袖中隐秘地递给姜媛一个纸条。

姜媛微微一愣,将纸条展开来,笑意顿时僵滞在了脸上,她猛然抬头,神情变幻不定,窄窄的薄纸上落了再简单明了不过的一句话,被揉皱了死死攥在手心里。

这时小宫娥拿了匣子回来打开,笑吟吟地问:娘娘,奴婢这就为您戴上它?

不,姜媛仿佛惊醒,急忙开口,你去告诉陛下,叫他不要过来……对,叫他不要来了,就说我病了在休息,不见人!

那小宫娥吃惊地看着她,但也不敢多问,连声应着就要退出去。

等等,你站住!姜媛又猛地提声叫住了她,小宫娥定住脚步望过来,只见昭仪娘娘背影颤了一颤,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了下来,沉声道:不要去了,回来吧。

小宫娥迷茫不已,走回到了她身旁。

姜媛瞧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地笑了,眸中几丝悲凉一闪而过,她吩咐道:把步摇为我戴上吧,再换身衣裙,然后备好酒菜,恭候陛下。

不多时李延贞便到了,进殿看见姜媛顿时眼中一亮,笑道:爱妃如此盛装打扮,是有什么好事?

姜媛抬手让宫娥们都退下,对李延贞笑道:陛下前来,不就是最大的好事吗?

好。李延贞笑了笑,回头也命宦官侍从退下了,殿中只剩了他们两个,他拉着姜媛的手落座,扫了眼满桌佳肴,不禁又看向她,果真没事要说?

姜媛沉默了一瞬,陛下要这样问,倒也有些话要说。她看向李延贞,昨天夜里,情势万分凶险时陛下将我拉到了怀中,臣妾斗胆,想问一问陛下那时在想些什么?

李延贞不由失笑,怎么想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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