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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君情 第5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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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君情 第56章

自然。云尘笑道。

楚樽行跟着他进了夹道,又总感知身后像是有人看着自己,回头一看,刚巧与那老婆婆从棺材里探出的一双眼睛撞了个正着。

他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消失于夹道的缝隙间。

走过一次的路便等同于在云尘脑中划了条印子,故几人返程只用了不过原先一半的功夫。

下地道前楚樽行在门上卡了块小木条,这阵看着位置也并无旁人进来过。

屋外的雨像是刚停不久,瓦片上还在时不时往下滚落几颗浑浊的水珠。丑时的月光清冷萧瑟,包容下整座刚陷入平静的县子声声轻缓呢喃。

更夫想来是偷了懒,老半天也听不见一回吆喝。

街上三抹黑影紧赶慢赶地回了客栈,店门早就挂上了大锁,只是这锁形同虚设。黑影几下翻窗回了屋内,店小二将头隔在桌上打鼾,睡梦中还不知道自家店门里又多出了三个人。

云尘将楚樽行湿了的衣物扒了重换,手脚麻利地先将人擦了擦塞进被褥里,随后才将自己也打点好钻了进去。

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发出一点声响。

阿行。云尘往前挪了几寸,抱住他贪上热气,又往下缩了些,将头缓缓贴上他的胸前,说出口的话却与自己预料的全乎不同。

……你可有瞒我什么?

许是因为在霜寒岛时人人都跟他过说血魂蛊无解,但后来不知怎的又变成五年可解,可他这才等了不到一年,这人便又回来了,还跟他说毒已解了大半。

他不是不相信楼仓神医的实力,只是这接二连三的事砸下来,再加上在地道里遇到的那位老婆婆……

€€€€无一不是击垮了血魂蛊在他心里种下的威慑。

不怪他多想,但当真就如此容易?

可耳畔的心跳声结实有力,一下接着一下,下下都在告诉他,方才那话问得毫无意义。

楚樽行不是第一回 听他如此问了,上一次是在岛上的伙房里。他实则也难受得厉害,每回听到这话都是止不住的透骨酸心,可他也没有办法,不知该如何答复,只得一遍遍重复着些早便说到麻木的字句。

没有。

可不准骗我,骗我便不要你了。云尘直听到自己心安了才挪了上去,玩笑地拍了拍他的脸,随后又拉过他的发尾勾着玩,你觉着那老婆婆是何人?

见他要玩,楚樽行索性将头发全散了下来:殿下心里有答案了。

我也是猜的罢了。云尘道,跟霜寒岛有关,又能看出你体内的蛊毒,还知道钟离婉婉,看年纪该也只有一人大致对得上了。

那位无端失踪的前任巫女。楚樽行接道。

我也所想如此。云尘道,钟离前辈说过,这血魂蛊便是出自她的手,若不是猜了个大概,我也不会向她求药。

况且他就算是拿了这药,也只想心里有个底。到底能不能用,还是得等楼仓从岛上过来了,让他看上一看才能放心。

毕竟他也说不好这老婆婆所言是真是假,又为何愿意帮楚樽行解了这蛊毒,还是需过了熟人的眼才能稳妥些。

不早了,快些睡吧。云尘用头撞了撞他,这几月你不在宫里,许多事信里写着不方便我便没说,明日再同你细说。

好。

楚樽行应了声,却并未依言合眼,而是拍着将人哄睡了,才小心地撑起身子下床披了件外衣。

他小声唤了云尘一阵,床上的人像是不满有人睡梦中还要吵他,无意识地扯过被褥蒙在头上。

楚樽行看得好笑,比着劲儿的将被褥扯下盖在他脖颈间。雾蒙蒙的月色爬进来几许亮光,描绘着他的身形勾勒出一道很是好看的轮廓。

他俯下身吻了吻云尘的侧脸,又学着他以往对自己的模样掐着他的脸扯了扯,随后才摇头笑笑,翻身跃下窗沿,转瞬间隐去声息。

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云尘的警觉。

纱窗被人从里头关上,云尘靠在边上看着街道尽头远去的踪迹,回想起他方才的举动没忍住唇角上扬。只是慢慢的,这抹细微的笑意便荡然无存,只剩下眼底再抬起时一片冰凉。

第95章 云霓之望

楚樽行凭着回来的印象快步绕回去了那间老屋,开棺下了地道。眼下算着离天亮也不到一个时辰,他需得赶在卯时前回客栈,免得让那人平添忧虑。

地道里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他点了卷火折子随手插在墙上的开裂处,上前敲了敲棺盖。

找我何事?

竟还真来了,我见你那时转头转得比谁都快,还当你是没看出来。棺材盖顶着沉闷的剐蹭声往旁一移了移,老婆婆吐出一口浊气从里头爬了出来,你若来了便算是我找你,若是没来,只能说你不晓得我看你一眼的意思,无缘无分,你那蛊毒也就无需我老婆子插手了。

楚樽行配合地嗯了声,只挑了她话里的重点问:血魂蛊当真能有法子解?

如此着急做什么?便是能解也没法当场给你解咯。她手指在身旁的布袋里上下翻找,随后不知拿了个什么丢进嘴里嚼着,我同那四殿下说话时可没藏着掖着,想来你也该猜到我是何人了。

四殿下?楚樽行眼底闪过一丝提防,连带着声音也寒了几分,你如何知道的?

如何知道?我这十几年都躺在棺材里吃些肉虫度日,那算是足不出户。她伸出一根手指轻稍显轻蔑地晃荡着,点了点自己的耳朵,住的虽是一亩三分地,听进耳朵里的却是大大小小的天下事,知道他一个尚有名声在外的四殿下有何可稀奇的?

她将手里的布袋扔给楚樽行,里面蠕动的全是裹着螺旋横肉的蠕虫,粘稠的黏液拉出了绵长的厚丝,乍一看很是令人反胃。

尝一个?年纪大了便装了一肚子坏水,见他面上嫌弃,她干脆将手里几只还未吃完的肉虫朝他身上抛去,被人从容躲开后还不满地唉声叹气,没见识的小子啊,好东西给你还不要。

……楚樽行垂眸看了眼,实在无法从一堆扭动的胖虫身上看出好东西三字,于是坦然将布袋扔了回去,想来不大需要此物,多谢。

老婆婆勾回布袋大笑了两声,没甚顾及地席地而坐:你方才还没回答我,可知道我是何人?

钟离前辈跟我说起过,霜寒岛上曾有一位无故失踪的前任巫女。楚樽行道。

前任巫女?她咬重字音强调了一遍,细细琢磨着这声称呼,忽而眼里的弛然消散,转而换上一副鄙夷厌弃,小子你需记住,霜寒岛上的巫女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叫边昭。

老婆婆将头仰起兜转了一圈,慢条斯理地对上楚樽行的视线,一字一顿道:是我。

楚樽行并不惧怕她佯装的阴森冷戾,反倒是硬将她先看移了眼。涉及到情绪转变的私事,他向来是旁人不说自己便不问。

人活数十年,谁皮肉底下没藏点不愿提及的伤处,便是问了也未必能有答案,戳开了也只能是害人害己。

两人心里都清楚,相顾无言了一阵,边昭纹丝不动地靠在棺材上盱衡着楚樽行:你当真是婉婉的孩子?怎的这性子与那鬼丫头一点相似处都寻不到?

见人没应声她也不恼,话刚脱口她便觉着没甚好问的,楚樽行的眉眼与她记忆中那孩子的别无二致,人虽是闷了些,但骨子里也看不出心坏。

那压制血魂蛊的药丸是何人给你的?边昭懒得起身,招手让他蹲在自己面前,可是楼仓?

楚樽行掀开衣袖将手腕递给她:正是楼前辈。

楼仓也是个难得的人物。边昭不吝赞赏,搭上三指试了一阵,若是些疑难杂症搁他手里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医蛊虽说关系近,但到底还是有区别的,能给你弄出这些药丸来,便也算是封顶了。

楚樽行闻言点了点头:楼前辈从一开始便说过这蛊他也没法子对付。

血魂蛊是我倾尽半生为了守护岛中禁地的产物,世间也就只有我能解它,要真是被人随意给破了,我怕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思及此,她又松出一口气。

那会儿从云尘嘴里听到那句解了大半时,还当是自己才合眼几年半辈子的心血便被人拆解了,当真是将她吓得险些跌回棺材里。

只是看他迫切想求药的样子不像是与楚樽行交恶,想不通为何后者要选择将此事瞒下。好在孩子间你骗我一回我讹你一次的她素来不屑追究,也自然没忘了自己喊他过来的目的。

你可听过半月散?

听过。楚樽行迟疑半晌,在岛上云尘中蛊时钟离年提过一嘴,与血魂蛊并列岛中剧毒之首?

正是,二者皆是出自我手。边昭神情难掩得意,意识到过于张扬后又欲盖弥彰地轻咳了几声,正色道,血魂蛊唯一的解法便是以毒攻毒。

可行得通?楚樽行抬首望向她。

行不通我告诉你做什么?只是你也别高兴太早。边昭沉声道,以毒攻毒毕竟是个烈法子,先不说半月散炼成还需一段时日,便是我出棺那阵打你的一掌也能察觉到,血魂蛊在你身上已经发作过不少回,你这身子眼下怕是就指着楼仓那药撑着了。

且我不知楼仓是否同你说过,这药丸治标不治本。是能抹去你疼痛的功夫,但等真的大限将至时,你两眼一闭便是猝不及防,反应都来不及反应。

她一番话说得又沉又静,无疑是将楚樽行刚燃起的那点希望一盆冷水浇灭,他手指按在地上,骨骼声声作响,因用力泛了白边。

那些剜心的疼痛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咬牙撑一撑的事,他不在乎这些,也自然不会怕死。

只是……先死便是福祉了,他怕的是以后。

以前他没胆子认清云尘那些不带掩饰的情愫,可现在不一样了,但凡两人易地而处,他是连想都不敢想。

边昭一辈子神气惯了,见不得自己,也见不得旁人失意的样子,她扬起一掌拍在楚樽行背上:话别只听一半,我还并未说完。

虽说这以毒攻毒的法子也是棋行险招,但我毕竟几十年与蛊毒相伴,心里总归是有些数的。她伸手朝楚樽行比出一个数,七八成,日后保管好你这身子,切莫再添新伤,此法便有七八成行得通。

见人像是不信,她又道:哎,你可别看不起这七八成,凭借我多年经手过的蛊毒,七八成已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剩下的二三层只是给突发意外铺个底罢了。

我知道。楚樽行无言笑了笑。

你手上那把玉匙便是我给婉婉的,一把玉匙两处锁,其中一处用在这地道上了,另外一锁也不知被她放在了何处。边昭弯起手弹向他的额间,是个极其熟练的动作,你既跟那丫头沾了边,我老婆子也必定不会让你就此短命。

多谢婆婆。

楚樽行颔了颔首,心里也不知是何种滋味正弥漫开来。他哪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要在脑中给钟离婉婉安下什么样的面孔为好,他从未见过她,可遇上所有能救他性命的机缘,好像也都是托了她的福。

他尽力回想着在岛上看到的那半张人脸,试图复刻出一副完整的画像,可眼前始终烟雾缭绕,待其缓缓退下后,仍旧是一片空茫,翻涌的感激也落不下个实处。

都是习武之人,楚樽行不难看出边昭身上留有旧伤未愈,横竖外边也到了天之将明,道了声谢后他便跃出地道往客栈走去。

庐州的百姓作息都早得很,为了跑生计也不敢贪图清晨的那点酣眠,故这阵天刚蒙蒙亮,街上便冒起了袅袅炊烟。烟雾里模糊展露的各个身影,不论男女老少,便是一家人的顶梁之柱。

眼下时辰尚早,铺老板招呼客人也都不用吆喝,开眉展眼的那么一看,大家伙便都能心知肚明。

楚樽行买了些吃食捧在手上,望着客栈的方向,眼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云霓之望。

他此趟从霜寒岛回来,实则说白了就是等死来了。他怎可能不知道,如果真的只有最后两年,在暗处守着云尘也比日日出现在他面前,日日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强。

他待的时间越久,日后当真撒手走了,云尘只会更是难以忍受。

可惜将死之人的私心惯会无限放大,大到摧残着他自以为无可动摇的理智寸寸瓦解。

从老屋出来后他一直处在一众飘忽虚幻的包围之下,以至于这阵消化过后,才迟缓地听到自己劫后余生如擂鼓般响动的心跳,迟缓地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有机会能陪云尘很久。

他脚下不停地推开房门,入眼便是那抹心念着的身影。

又跑哪去了?云尘调转手中的笔,用笔杆带有质问意味地敲着桌面。

楚樽行放下捧着的一大袋吃食,一反有问必答的常态,几步上前将人从椅子上拽起。

还没等云尘反应过来,自己便被他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云尘皱了皱眉,顺着他的背不断轻拍。

他不是没察觉到这人情绪有异,只是仔细分辨下来,这突然冒出来的异状,却像是……欣喜。

这欣喜虽来得莫名其妙,但难得见他如此,昨夜淤积的那点烦躁便如触及炎日的薄冰一般,说化便化了。

他高兴便是。

楚樽行自岛上回来后,身上就带了层淡淡的药草味。云尘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左右无事也就不扰他,药味催人倦,他享受着这沁入鼻腔的清香,也顺手将人抱紧了些。

直待屋内的灯炉燃尽了,他才听到那人尝试了好几次才开口的声音。

在岛上那阵……他顿了顿,像是有些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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