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已经被齐王养废了,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还得了癔症,发病时还曾把齐王推进湖里。
萧鸾不以为然:不过自保罢了。
*
永陵尚未建成,沈婳的灵柩停在颐华宫足足六年。
下葬当天,一夜白头的帝王扶着棺椁失声痛哭,几近晕厥。
因为萧鸾明白,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沈婳还陪在自己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一头撞向那副棺椁,随沈婳一同去。
可他肩上还有千里江山,不能就此倒下,只好在这世上继续苟活。
回到皇宫,他带着萧准走上宫门城楼。
太子。
萧准拱手行礼:儿臣在。
如果朕今年要去攻打北夷,你镇得住朝堂上那些反对你的官员吗?
六年前,他顶着满朝文武辞官的压力,将齐王年仅十岁的幺子萧准过继到自己名下,册封为太子,从此不再选妃立后。
沈照渡死后,他成为了自己的刀,将所有兵权归拢到自己手上,顺朕者昌,逆朕者亡,以雷霆之姿震住了朝堂所有反对的声音。
朕不想留在皇宫了。萧鸾摸着沈婳踩过的阑干,这样朕还能瞒骗自己,她还在这世上陪着朕。
萧准反应过来这不是试探,连忙跪下回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
第二年仲春,太子监国,萧鸾率领五十万大军扫荡漠北,用四年时间踏平北夷所有部落,行至狼居胥山下祭天以告成功。
回到京城,他住进了颐华宫,朝堂一切政务依旧由太子全权处理。
太子不敢逾越,只能每天带着重要的奏折到颐华宫请安。
朕让你推行的武举制度进展如何了?
从漠北回来后,他的身体越发的差,只能躺在罗汉床上听太子汇报。
回父皇,武举三年一次,从您出征那一年开始推行,今年正是武举元年。太子抽出一本奏折递给萧鸾,这是殿试三甲的名单,父皇请看。
萧鸾看了一眼,视线定在状元的名字上。
沈兑?
萧准应是:此人年纪不过弱冠,却饱读兵书,儿臣还曾派孟尚书与他沙盘对战,孟尚书竟主动认输。
萧鸾放下奏折笑笑:倒有梁国公当年的风范。
三甲上殿面圣那天,萧鸾让郭峰把一身状元服的沈兑引到御书房。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沈兑熟悉的站姿,和那如出一辙的傲然目光,笑道:你师父师母可还好?
沈兑并不惊讶他会问这个问题,微微欠身应答:回陛下,他们很好。
也是一样的不爱说话。
萧鸾眼神和缓下来:听太子说,这些年他们在各地开了不少学堂,救助地方上那些无父无母的小乞丐是吗?
是。谈到这个问题,沈兑脸上多了一丝笑容,我是他们第一个徒弟,有好些个师弟正在准备明年的春闱。
萧鸾刚要大笑,却呛得连咳几声,撕心裂肺的,吓得郭峰连忙上前。
不碍事。他让郭峰退下,等缓过气来才说,本朝正缺你师父那样血性的将才。朕准备将孟尚书调到漠北上任总督,你与孟尚书交好,就同他一起出发,协助他镇边关,理边政。
沈兑受宠若惊,跪下谢恩。
郭峰。待沈兑离开,萧鸾颤颤巍巍地起身走下宝座台,陪朕上宫门城楼看看。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淫雨霏霏,堆积在天空的云厚重且晦暗。
宫城外,纵横的街道只有零星几朵油纸伞在匆匆行走,唯独在御街旁一把素白的伞停驻在雨中。
伞下站着三个人,遮住的却只有两个人。
撑伞的男人穿着朴素的黛蓝直缀,雨水打湿他半个身子,他却不见半点狼狈,挺拔如苍松,威严不可欺。
而他伞下的女人穿着月白襦裙,如云的青丝只用一支白玉簪挽起,蹲在一个瑟缩成团的小孩身边,耐心且温柔地说话。
他们应该停了很久,男人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成黑色,好几次不耐烦地挪步,又被女人的手拉了回来,乖乖站定。
终于,小孩动了动,慢慢接过女人手中的包子。
女人激动地回头,而身后的男人默契地将伞递给她,然后俯身将小孩抱起。
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此时,宫门缓缓打开,沈兑从里面奔跑而出。
女人见状,激动地跳起来向他招手。
雨越下越大,四个人只有一把伞,却谁都不肯占伞下最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