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些年愈发辨不清人,却独独记得我。若十一年前你也这般记挂我,我不会逼你走到穷途末路。
方子衿眼底弥散着残缺的曲折的光,像漏了个窟窿的雪面,寒冷空洞。
朕在意的,并非你,而是一段未了却的恩怨。
林夜然干笑起来:害死你父母的不是我,令你背负骂名亦非我所愿,你为何不能放过我?
方子衿看向一片阴暗处。
吴铮从暗处走出,镇国府叛国案尚有诸多疑点不明,少帝不辨是非,不经调查便下旨株连九族,镇国府上下两百七十六人,无一幸免。
方子衿附和颔首:不辨是非,你做错了。
林夜然态度陡变,尖声叫道: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拿来做报复我的文章,你好意思吗!
朕为何报复你?青年凤眼妖冶如画,比之惊鸿一瞥的谪仙还要摄人心魄几分,但若细看,便能看见这张苍白的脸庞布满浅红色的疤,像是恶鬼留下的抓痕。
林夜然一口气哽在咽喉。
空气凝滞了几秒。
方子衿突然问道:姐姐是谁?
林夜然怔了怔,僵硬的嘴角往上扯,笑容有些扭曲:你终于疯了。
青年眼神茫然。
林夜然还在狰狞地笑:我是你娘亲啊,小畜生。
吴铮眼皮抖了抖,连拍三次剑鞘。
方子衿注意力被引到剑上,迷茫的眼神逐渐清醒,他骤然发难,扣住林夜然的双颚,深色的瞳孔如千年寒冰溢散出的薄雾。
你不想活,朕便送你一程。
林夜然瞪大眼睛,四脚蛇顺着方子衿青白的手,爬向她被迫张开的口腔。
她想要合上嘴巴,缠绵病榻的身体又经历过一场自戕未遂,无法撼动这场令人发指的酷刑。
强烈的呕吐感,一点点被啃噬的痛苦,折磨着林夜然脆弱的神经,她眼眶充斥血红色的泪水,多年未修剪的长指甲抓破恶魔的手腕,却带不来任何改变。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啊。青年此时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眸神色难辨,让人看了心中发怵。
四脚蛇的尾巴足有成年人的小臂长,满身殷红,甩了甩钢钉似的尾尖,皮肤表层的血液脱落,恢复干净的玄黑色。
方子衿手腕上伤口狰狞,血液一滴滴往下坠,看着倒地不起的林夜然,苍白的面容萦绕起一种颓靡的昳丽。
他脑海里有一汪黑色暗流,恶意着,歪曲着,怨恨着,交错混乱的呐喊声哭泣声嘶鸣声不断,似有无数厉鬼纠缠他,折磨他多年。
现在终于安静了。
方子衿缓缓垂下眼帘,睫羽在眼睑打下暗影。
朕累了。
陛下可要叫龙辇?
咽气了吗?
吴铮扫了眼地上死绝的人,为了让注视着一切的皇帝放心,探了探林夜然的脖颈动脉和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