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弹了?他的同伴低声问。
嗯……不用弹了,我再弹下去,都快不会弹钢琴了,下个月我还有国际比赛,输了怎么办……这名学生道。
后面,他的老师其实看到了,不过也只是摇摇头。
这些学生们,能够考上钢琴系,本身也已经付出了少则几十万,多则几百万的金钱。
以及全家人十几年的努力。
想想现在一节音乐课多少钱。
一节大师课,又多少钱。
逼着孩子练琴,又多难。
到了现在,终于快要出成绩,快要出人头地了,谁也不敢拿自己的职业生涯打赌。
但还有人有不同的意见,他前排,一名男生转过头来,看向了身后: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能够练会钟琴的话,是不是比钢琴家更有前途?
嗯?
钢琴家这世界上要多少有多少,你弹一辈子琴,说不定也没能让人记住你的名字,但是钟琴只有一个,相比更容易出名对不对。
说的有道理,说不定这样比弹钢琴更容易出头,但是钟琴太难弹了……
不对,别忘记了,钟琴只有一个,万一哪天这架钟琴坏了,失业了怎么办?
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坏,而且它现在已经是东城的地标了,只要东城还在,钟鼓之琴肯定还在……
车辆后方,几名学生低声谈论了起来。
各有各的看法。
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刚才请假的男生摇头,我这辈子就弹钢琴了,你们想要转行,你们去吧。
也别这么说,这种机会,有些人想要还没有呢……
你们说的是小明同学?
嗯……我看他去求老师来着,就差给老师跪下了……
真的假的?他来找我啊,我给他换!
就算是你要换,老师也不同意啊,我听说他上次考核又没过,可能要被退学了……
不是吧?不过他的手,你们看到过没有,好吓人,我都不敢盯着看……
对啊,怎么能长成那样子……
我觉得,他可能这辈子是废了……
嘘,小点声,让别人听到……
几个人也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产生了优越感,这么在后面谈论着,慢慢心情好了起来。
他们觉得,去弹百钟之琴,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毕竟,如果知道你拥有的东西,其实是别人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那也是一种幸福。
你说王明所会不会被退学啊……
退学倒不会吧,不过我听说老师希望他转系。
转系,转去哪里?
三角铁?
噗,别瞎说,三角铁要测磁场的,他也不一定能行……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
一群人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挖苦人,在后面乐呵了起来。
前方,一群老师不知道那些学生们到底为什么又开心起来,但是看到他们情绪稳定了,毕竟也开心了一些。
希望他们中能有一个人成才吧……不然的话,我听说要去央音或者国外请人了……一名教授叹口气道。
一直以来,东城艺术大学,在国内的地位有点尴尬。
排名不靠前,没有优越的血统传承,出过的几个大师,出门之后也往往不会把自己的母校亮出来。
不过东城艺术大学的几个系,他们自觉自己比其他的学校,其实是不差的。
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搞不定,还要去找外援,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了。
对了,我听说王明所昨天去找你了?一名教授突然道,你怎么没让他来试试?
何必再给人以虚假的希望呢。另外一名教授叹口气,摇头道,他现在连钢琴都弹不好,别说钟琴了。
你说这孩子也够倒霉的……这种怪病,多少人里才能有一例?
为什么偏偏他是个弹钢琴的,这辈子算是废了吧……
我建议他转去打击乐那边,毕竟他的手握鼓棒还是没问题的,如果多花两年时间,学了小军鼓,再学定音鼓,马林巴,木琴,钢片琴,颤音琴……这些都学会了,最后可能能去交响乐团混个三角铁,也算是没白花这么多年……毕竟有钢琴基础,对打击乐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他说什么?
这孩子是个死脑筋,他不愿意放弃……
也是,从弹钢琴的变成打三角铁的……啊,我没有看不起三角铁的意思!一名教授心直口快,说了半句之后,发现另外一名打击乐系的教授在瞪他,立刻改口,毕竟打三角铁也挺厉害的,需要测磁场……
你特么才测磁场!
你全家
↑返回顶部↑都测磁场!
这名打击乐的教授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如果不是钟算是打击乐,我才不来这里受你们的气。
钢琴是乐器之王,你们是吗?
车上的气氛,这么一会冷一会热的,很快就到了郊区。
距离还有大概一公里的距离,就听到前方隐约传来了音乐声。
咦,有人在弹百钟之琴?
这么早就在弹?
虽然百钟之琴被放在了做了隔音的厂房里,但是这种隔音的设备,只能隔离它的部分小钟的声音。
当那些大钟响起来时,什么样的隔音设备,都别想挡住它。
此时,低沉的钟声,经过了一些隔音的消减,显得有些闷。
但是那旋律,那节奏,那力量,那动态……
弹的很棒啊……
我去,上次我就是被这里难住的,死活也弹不过去……
这种气势,我的力量果然太小了吗?
好赞,这是谁在弹?
是小白吧。
只有小白能弹这么好。
估计只有小白了。
大巴车的窗户是封死的,在车里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等大巴到了厂房区,众人立刻跳下了车。
厂房区,整个笼罩在那无与伦比的辉煌钟声里。
早上来上工的工人们,此时都驻足在原地。
大钟那低沉的嗡音,像是调皮的蛟龙,在空中回荡。
在声波自身的干涉和遮蔽之下,忽远忽近,忽强忽弱,像是在身边回荡。
那无与伦比的氛围感,那瞻之在前,顾之在后,在耳边缭绕变化的声学效果,是现代任何的扩音器,都没办法营造出来的。
而那低沉钟声之上,跳跃的音符,就像是蛟龙身上反射的光芒,和洒下的水花。
有一名小女孩,大概是工厂子弟,此时张开双手沐浴着阳光,在钟声里欢呼雀跃,伸出手去,似乎在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他的两条小辫子,上下晃动。
都弹到这里了,快结尾了……
马上就要来了!
来了!来了!
在刚才那低沉的钟声还没有完全消散之时,其他的大钟,再次被跳跃着踩响。
是的,踩响,这么沉重的大钟,只有踩,才能达到这种力度。
十多枚大钟,被跳跃着踩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声音,喷薄而出。
duang~~~~~~,无数的钟声,在空气中彼此干涉、彼此覆盖……
就像是十多枚彩带炸弹炸开,无数的彩带在空中交织,覆盖了整个世界。
这里,是整个演奏里最难的地方。
看似简单的旋律,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跳跃上行。
但它的效果,是其他的乐器都无法复现,甚至都无法望其项背的。
谷小白是音乐家,但更是物理学家。
他在写这一段旋律的时候,计算了所有的声波传播方式。
此时此刻,这旋律,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类乐器,所有普通旋律的范畴。
一一敲响的钟声,就像是给精密的化学实验里,依次加入试剂,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效果。
钟声中,那名小女孩突然瞪大了眼,她微微向左偏转脑袋,咦,左耳能听,右耳听不到钟声了。
再向右偏转一下脑袋,咦,右耳能听到了,但是左耳又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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