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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隐隐透光。
眼眶酸痛得睁不开,谈梦西擦出一块玻璃,能依稀看见树林和路的远处,游叙,天要亮了。
游叙困得要死,累得要死,还有点起床气,嗯。
我睡不着,我下车去搭帐篷。谈梦西穿好衣服,下了车。
游叙更烦躁了,起床气翻一倍。
他赌气地闭上眼睛,听见车外在刷牙,水哗啦哗啦响。没几分钟,车外剩下山里不安又陌生的静谧,他耐不住坐起来,隔着玻璃找谈梦西。
谈梦西蹲在帐篷边上,左手拿了图纸,右手举了个小锤子锤锤锤。卫衣的帽子总掉下来,遮住后脑勺,只露出下半张尖尖的脸,样子特别乖。
好得很,搭帐篷不叫他,以后过日子也不会叫他。
游叙光这么一想,已经抓心挠肝地恨起来了,好像遭人抛弃的一条狗,在主人面前摇着尾巴,竭力证明自己还有用。
砰的一声,他摔门下车。谈梦西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他不搭理,去后备箱拿水洗漱。
谈梦西举着这个小锤子过来,探头问:我们吃什么早饭?
游叙正用湿巾洗脸,仰着头,脸全部蒙在湿巾里。
谈梦西小心翼翼地喊:游叙?
随便。游叙答得真叫一个冷情冷性,对自己挺满意。
不像丧家之犬,像个乱咬人的恶犬了。
随便是吧,随便你别吃。谈梦西竖起眉毛,气冲冲打开后备箱,给自己拿了速食粥和面包。
游叙冷哼一声,自己去后备箱拿,发现车锁了,车钥匙不在车里。
他扭过头,谈梦西已经吃上喝上了。
松树下,谈梦西给自己搭了一套小桌椅,低头喝口粥,翘起二郎腿,看好戏的样子。
游叙走过去,一伸手,车钥匙。
谈梦西不给,你这么多气,气也气饱了。
你……
我怎么,好心给你准备早餐,被你这样对待。
游叙几乎抓狂,我不吃了。
他回到陷进泥里的轮胎前,泥巴比昨天干燥一点,往里面垫石头,也许能开出来。
看他饿着肚子埋头捡石头铺路,谈梦西也不好受,吃不下了,站到他身后。
游叙没回头,别遮光。
谈梦西叹了口气,这么烂的路,我们陷泥巴里的概率比碰见野兽还大,平常一点好不好?
你管这叫平常?身上脏得要死,没洗澡,没东西吃,车还他妈的陷在泥巴里!
我去给你拿。
当然是你拿。
谈梦西往车后走,你简直时刻在愤怒,见缝插针地发火。
谁闹得我们到这个地步?游叙烦躁地折了一根树枝,往轮胎底下塞。
我知道了,是我的离经叛道、发疯、分手,让我们到这个地步,我还绑架了你,你被迫和我困在这里。谈梦西拿了面包,砰的甩上车门,才不是因为我们的车陷在他妈的泥里!
买车这么久,他们的车没体验过一天被摔这么次车门。
游叙抬起头,谈梦西用要杀人的步伐走过来。
路的尽头正好日出,地平线升起半轮橘红的太阳,薄薄的云层翻滚,像淡粉红色的海浪。
谈梦西直勾勾盯住游叙,瞳孔在粉红的光线里特别浅,有火在烧,前两天,有些时候,我真实地感觉到幸福。
游叙接下他的面包,面包好像不是面包,是包炸药。
谈梦西居高临下地问:你上次感觉到幸福是什么时候?买房,买车,还是压根记不起来了?
他的问题和他的神情很锋利,像一把刀。
日光渐亮,游叙坐上汽车前盖,眯了眼睛,迎着刀尖而上,在你说出分手之前,跟你在一起的我,一直很幸福。
一时间,谈梦西没了动作。
游叙撕开包装袋,吃得那叫一个好以整暇。
哪有那么多条件,他的回答光明正大,他的爱多么简单,在他的对比下,谈梦西多么自私。
不对……不对,你的回答是作弊。谈梦西的表情痛苦又茫然,在原地转了个圈,重新组织语言,我是说……我们多久没有像路上这样谈过自己。
每天都在重复地忙,没有心情回顾过去,也不用展望未来。他们的未来清晰,清晰到标好了价格,再来十或二十年房贷,重大疾病保险,三百万一个人的无忧养老,全部乘以二!
游叙拿出烟盒,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是错的吗?
努力生活没错。谈梦西咬住下唇。
你以为那些揣测你、伤害你的顾客是天生的?游叙斗志昂扬,狠下心要打破谈梦西的天真,一拳一拳打碎它,大部分只是因为没钱,是,这不是很多钱,不像治癌症,但普通人的钱就是从小钱里扣出来的,怕以后被大钱逼得面目全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