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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她曾有一瞬认为这个家里,唯有父亲是真心疼爱她的,后来她发现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晏承恩在这个家里,就像幽魂一样,虽然他上有爹,下有女,旁有妻,可整个心却都在他的兄弟姐妹身上,他认为那些和他从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才是他的至亲,他爱兄弟,胜过爱儿女;爱姐妹,胜过爱妻子。
晏然对这个爹的感受,可以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形容。
二伯,这大热天的,我家可没有冰块伺候,晏然扇着扇子,很豪迈地坐到晏承友对面。
晏承恩皱了皱眉头,轻咳了两声,示意让她坐得端正些,然后又盯着她手中的大蒲扇,叹了口气,大概抛头露面,赚钱养家的女人,就是这个模样吧!对于这个掌管晏家经济大权的女儿,他也不好苛责。
晏承友谄笑道:那日我去沈府,沈大人招待我的可是冰镇的西瓜,一缸子冰块,吃的那个爽快!
晏然冷笑道:人家是官,我们是民,怎么能比?
欸,晏承友一脸堆笑,你不用瞒你二伯父,现在谁人不知沈家要向晏家提亲。
你也说是‘要’提亲,不是已经提了亲,那些没脑子的,信了这鬼话也就算了,二伯这等聪明人,怎么也信这话?晏然继续扇着她的大蒲扇,额头上粘腻的刘海打成绺,鬓角处还散乱着几缕碎发,碎发被风吹得竖了起来,因为蒲扇不停,风力一直很猛,部分头发始终保持站立状态,且她本来就火力旺,除了汗珠不停滚下来,她还呼呼吐着热气,半点闺秀的斯文模样都没有了。
晏承友是一个粗人,他对晏然这个状态,到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可当他听到晏然说,你看我这模样和沈大人般配吗?时,不由瞪大眼睛,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这副尊容,好像和儒雅翩翩的沈山是不太像一路人!晏承友心里想,脸色因为失望而渐渐变白。
尽管他心里开始相信那是一个谣言了,可还是不死心,万一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呢?他继续道:无风不起浪,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晏然竖眉瞪眼打断了他,爹,您倒是说句话啊?晏然扭头看向晏承恩,她跺着脚,用蒲扇使劲拍打椅旁的方桌。
这副颟顸任性的模样,把绮云都逗笑了。
呃......沈家提亲的事情的确没有,估计也不会有,晏承恩终于争了口气,把话接过来,沈府门前,我瞧着每日都有媒婆上来说亲,不是伯爵府的,就是尚书府的,谁会放着好端端的官宦女婿不做,来做我们晏家女婿,你看看她那样子,晏承恩扫了一眼女儿,也不由叹了口气,再漂亮的五官,也扛不住豪迈不羁的坐姿和这满脑门的汗珠子。
晏承恩叹完气,继续道:所以,二哥刚刚求我传的话,我又仔细想了想,似很不妥......
晏然明知故问道:二伯让你传什么话?
晏承友道:我是想着你堂兄晏徕......"
晏徕?二伯父不说,我差点忘了,晏然回头看绮云,绮云立刻明白,从袋子里拿出晏徕晏衍的账单,小姐,晏城掌柜说,晏二老爷家这个账单要是收不回来,就从店里所有人的月钱里扣,平摊到小姐头上,你这个月要扣三十两。
晏然起身,亲自送到晏承友面前,二伯,现在鼎香楼也不是晏家的了,我也是替我姐姐管着,你看我这两个堂哥的账,您给结一下?
这天,怎么这么热!晏承友大囧,掏出怀里的手帕,不停擦拭额头上的汗。
二伯,这个......晏然指着账单。
嗯,我回去跟他俩说,改日我让我儿把银子送到鼎香楼,这点小钱,晏承友自顾自的哈哈一笑,缓解尴尬气氛。
晏然把账单叠起来,让绮云好好收着,下次见到二房的两个公子,就一定是来还钱的。
然后,晏承友走了,临走时说:侄女也不小了,婚嫁之事,可要抓紧!
晏然道:不用二伯父操心,记得让我堂哥来清账哦!
......
自那日在沈府的琅玕园,与沈山沟通后,晏然便确定这个谣言是沈山放出去的了,沈山的目的显而易见,但两人依旧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凡事未成可破,将成可夺,沈山担心一旦把话说明,晏然拒绝,再往回找,难度就升级了;
晏然没表露心迹,是她在犹豫。
当年她义无反顾选择温廷言,是因为那时候年轻,她只想证明给父母看,看,你们瞧不上的二闺女,如今是尚书府的孙媳妇!可现实给了她一巴掌,不是你想高嫁,人家就愿低娶,这就跟做生意一样,你想卖,还得有人想买,想买的人若是没钱,还需要付钱的人也同意这桩买卖才行。说到底,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你不懂事,别人还不懂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