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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然低下头,忍不住嘴角向上翘,的确,这人现在就像一只老狐狸,如果说温廷言是一只人见人爱的小白兔,吴潜则像一只护家老犬,小白兔和护家犬,一个需要主人喂养,一个听主人话,狐狸则不同,它们可以自己觅食,一不收小弟,二不拜谁为大哥。
与狐狸打交道,你时刻都需要睁开眼睛。
晏然说不清她是否愿意和狐狸打交道,只是觉得有时候会很期待狐狸的出现。
她用手遮着太阳,沉浸在日光浴中,她觉得此刻是她人生中最好的时节,她的身体内有一种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畅快。
自接手管家大权,晏承恩和王氏都对她和蔼了三分,好像一夕间,家主的权力转移了,晏承恩和王氏更愿意逢事与她商量。
比如大伯家孙子满月酒,要送多少礼,不会让别人说三倒四?
族里扩修祠堂,账目表上的问题要不要提出来?
族里大侄子,进京赶考三次,屡考屡败,明年进京的盘缠,还要集体出资吗?
族里鳏夫寡妇的养老问题,做为四房代表,应该出多少钱,多少力?
以上种种,都需要晏然定夺,晏承恩执行,王氏配合。
除此以外,让晏然感觉身心愉悦的原因,还有鼎香楼和乐芷书坊的生意蒸蒸日上,表面上晏家凋敝,但她的私产却日渐丰盈,当然,除了绮云,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晏然从来没想过,她会有今天这般日子,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是人们口中的命犯孤鸾煞, 喝凉水都塞牙的倒霉蛋。
晏然觉得自己转运了!
老爷出来了!绮云附在晏然耳边悄声说。
走!晏然起身跑出门外,她堵在晏承恩的必经之路上,绮云拎着一个竹篮跟在后面。
爹,你这是去哪儿?我这有个新鲜东西,爹爹,要不要尝尝?
转角遇见亲闺女,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什么好玩意,是你爹我没吃过的?晏承恩笑容满面,四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
晏承恩是个有口福的,这辈子从没亏过嘴。
庵罗果,你吃过吗? 晏然一手指着果篮里色黄如鹅梨的东西,一手搂着晏承恩的胳膊,把晏承恩引进金英堂。
哦,香盖
庵罗果,俗名:香盖
啊,晏承恩得意的神色,连树枝上的雀鸟都看出来了。
这个倒是吃的少,晏承拿起一个果子,闻了闻,随后,他剑眉一扬,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般,狡黠笑道:沈大人给你拿来的吧?这是山西西洛的特产。
爹爹,果然见多识广,晏然两眼闪亮,一脸崇拜。
晏承恩更加得意了,他挺着胸脯,捋着短须,稀里糊涂的跟着晏然进了金英堂,坐下。
小时候,晏庭海做四方生意,家里经常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特产,在别人很难吃到荔枝的时候,晏承恩已经知道荔枝和红毛丹、龙眼的区别了,在别人只听说过西域葡萄酒,从未见过的时候,晏家已经有好几坛子了,至于波斯的地毯,暹罗的胡椒,西洋进口的万花筒,对晏承恩来说,也不是新鲜东西。
故晏承恩这辈子,虽然一事无成,但他的见识,要比别人强太多。
晏承恩道:那当然,你爹别的不行,吃食上可从不含糊,这香盖虽好,但也不能多吃,你们年轻人不懂,这果吃多易引发风疾,这是晏庭海当年对他说的,如今他转述给女儿,并补充道:像你这种大病初愈的,浅尝辄止就好,有空见到沈公子,你也提醒他,勿要贪嘴。
晏然谦虚受教,连连点头。
晏承恩从篮子里选了一个最熟软的,咬了一口,你给你娘送去点,她没吃过。
晏然翻了个白眼,道:刚金妈已经端了一盘子过去了。心里却想:我娘正自己偷吃,也没说给你送去一个尝尝。
嗯,这东西,我估计你娘爱吃,晏承恩边吃边说,一脸满足。
晏然坐到他身旁,语气非常谦虚,爹,你知道二百两银子能干多少事吗?
晏承恩此时已经吃完一个庵罗果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在嘴角蹭了蹭,又擦净手指,然后把帕子掷给身旁的小虎子,他没有去想晏然为何会问这个奇怪问题,而是很努力的去想怎么回答。
二百两,能干什么?在鼎香楼吃上一个月?那还得简简单单的吃,再或者,他眼睛扫过对面博古架上的一个人物彩绘的白瓷花樽,那个小花樽至少三百两。
言外之意,二百两,小钱而已。
晏然点头,附和道:二百两也不是什么大钱,她接着问:爹,你可知咱府上,这些下人一个月的工钱是多少支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