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老太太见到少年,高兴地嘘寒问暖,得知一路顺利,脸上笑容就像刻在肉皮上,再也不肯消退。
她给堂上众人一一引荐,这就是我的乖孙,钱永文。——永文,快来见见你的这些长辈。
钱永文虽然是个不良于行的人,但相貌还是属于中人之上的,且谈吐有礼,一时倒看不出其它什么毛病。
我这乖孙,哪都好,就是十二岁那年骑马,不幸摔了下来,腿摔坏了,可怜啊,钱老太太说着,两滴伤心的老泪滚滚而下。
钱永文见状,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半是安慰半是解释地对众人说:现在行走无碍,骑马也成,就是阴天下雨偶尔有些疼痛罢了,无大碍…...
王氏盯着钱永文的腿,心里念叨十万个可惜了,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家世…...
晏庭海坐在堂中,神情自若,之前还因为这个亲上加亲有些不安,如今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很多年前,他听说钱家长孙坠马受伤一事,只是没想到,伤情如此严重,居然留下了病根。
晏然的风寒,应该也好了,都在屋里睡了一天了,叫出来聊聊天吧,钱老太太似乎很心急让两个孩子见面,一遍又一遍催王氏。
王氏呷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道:这天也不早了,钱小少爷舟车劳顿,早点休息吧,明日早上全家人要一起吃饭,到时候在见也不迟,来日方长......
钱老太太面露囧色,毕竟自己也有些心虚,便也不好强求。
翌日清晨,晏然一边洗脸,绮云一边跟她汇报打探到的情况——表姑奶奶口中的孙子昨晚已经入住晏家。
这孙子叫钱永文,不良于行。
晏然对不良于行并无任何震惊,一来她从不会歧视任何身体残疾之人,在鼎香楼历练的这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人品好坏与四肢是否健全并无关系;二来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表表哥会和她以后有什么关系,所以就算貌似潘安又如何?
洗漱完毕,绮云熟练的给晏然梳了个双缳髻,配上半新的粉色夹袄和绛色百褶裙,打扮妥当,二人一前一后,迤逦至饭厅。
晏庭海和晏承恩已经坐侯多时,俩人低声商量午宴之事。
王氏姗姗来迟,看得出今日在选择穿戴上又浪费了一些时间。
晏然嬉皮笑脸地溜须道:娘,你今日好漂亮!整条朝闻街上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娘这么漂亮的人了!
王氏昂起胸,纤纤玉手轻抚耳上十克重的镂花嵌珠坠子,你少溜须拍马,一会钱小少爷来,你记得给我装着点,言行举止都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要是丢脸闯祸,你看我如何收拾你。
王氏收回摸耳坠的手,在晏然额头上狠戳一下。
晏然讨个没趣,回到自己位置上,翘脚望着门外,很快,客人们到了。
堂前呼啦啦聚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身穿青皱绸一斗珠羊皮褂子的钱老太太。
王氏和晏然起身迎过去,钱老太太身旁除了钱永文之外,身后还跟着两个老婆子,两个小丫鬟、两个小厮,八人组成的队伍,站在金英堂门口,气势赫赫,恍惚间,晏然感觉表姑奶奶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他们祖孙四个是来访客人。
让大家久等了,人老了,天冷就贪睡,钱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坐到次主席位上,钱永文与大家见过礼后,乖乖的坐在钱老太太身旁,正好与晏然相对。
用餐时,晏然秉持着食不言的原则,一言不发,只听王氏一个劲儿的夸赞钱永文,经过昨天一晚上的缜密思考,王氏最终还是认为钱家是个不错的亲家,虽然钱永文腿脚不利,但出门坐轿,又不需要下田干活,面孔虽然没有温廷言俊俏,但也是中人以上的姿色,配晏然这个不听管教的野丫头绰绰有余了!
重要的是,这样的人家聘礼会很多,至于嫁妆,都是亲戚,自不会斤斤计较。
虽然晏然食不言,但不耽误她观察众人,眼神落到钱永文脸上时,男孩微微上扬的薄唇,乌黑卷曲的双睫似乎正在向她示好!
晏然心头一震,赶紧低头吃饭,然后伸直腰板儿,平举起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唬的站起身,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吃完了,你们慢慢享用!说罢,把最后几口米咽下喉咙,姿势之夸张,吓的王氏差点没噎着。
去吧,去吧,你病刚好,回去休息,不要乱走动,晏庭海发话道。
王氏尴尬的看着表姑母,道:孩子小,惯坏了,还要教。
表姑母镇定的道:无妨,无妨,未出阁时,我也这样,规矩都是在婆家学的。
晏承恩今日倒不糊涂,见晏然如此反常,心里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