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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宴设在芙蓉园的杏园里,此刻台上正表演着参军戏《三教论衡》,而晁灵云与宝珞已各自献舞完毕,正坐在席间侑酒。
宝珞自然是陪在颍王李瀍身边,晁灵云则与光王李怡遥遥相隔,偶尔两人视线交汇,彼此都心虚地赶紧垂下双眼。
晁灵云脸红心跳,心神不宁地想:请都已经把我给请来了,哑巴王肯定要设法与我私下见一面,就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了……天啊,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就想起那个登徒子呢?
晁灵云慌忙定定神,克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两眼专心对准舞筵。
只见台上表演参军戏的参军宽衣博带,俨然一副儒士模样,与他搭档的苍鹘正笑着问他:你说你博通三教,那我能不能考考你?
来来来,参军手抚长髯,胸有成竹地扬言,儒释道三教的学问就没有我不会的,随便你考,捡难的问啊!
得了,我先问你个简单的。苍鹘乐呵呵地问了一句,释迦如来是何人?
参军立刻毫不犹豫地笑答:是妇人!
怎么会是妇人?苍鹘大惊失色。
简单啊,《金刚经》里曾经曰过:‘敷座而坐。’若不是妇人,怎么会丈夫坐了她才肯坐?
呸!净胡扯,那我问你,太上老君是何人?
是妇人!
怎么太上老君又成妇人了!
哎,《道德经》里不是写了吗?‘吾有大患,是吾有身。及吾无身,吾复何患。’有身有身,只有妇人才会有了身子,然后生娃娃,我说错了吗?
强词夺理!罢了,那我问你孔子是什么人?苍鹘一问完,就看见参军面露猥琐的笑容,赶紧打断他,停,停,你别张嘴了,你又想说是妇人了,是不是?
嘿嘿,孺子可教也!参军嘿嘿笑道,你听着啊,《论语》云:‘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不是妇人,怎么会待嫁?
妇人、妇人、妇人,我看你满脑子都是妇人,你学问都是在闺房里做的吧?苍鹘白了他一眼,嗤笑。
什么闺房!有句俗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妇人她原本就在学问里,我自小读书破万卷,你给算算……参军一边说一边来回晃动腰部,满脸暧昧。
得,你这身体多保重吧!苍鹘已然看不下去,摆手打断他,没事多涂涂药酒,别读书读闪了腰!
噗——晁灵云一口酒憋不住全喷在袖子里,总算是明白了宝珞前日的一片好心。
第031章 柳荫下
滑稽的参军戏逗得满座宾客哄堂大笑,反倒没人察觉晁灵云的失态。这时曲江上忽然鼓声喧天,将宴上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舞筵上的参军立刻随机应变,对苍鹘道: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跟你论学问,不如去看赛龙舟。
哦,你论不过我,就想逃跑哇?苍鹘揶揄道。
参军瞪着眼反驳:谁逃跑了?我是去怀念屈子的,仰慕圣贤你懂不懂?
真难得,就你还会仰慕圣贤,苍鹘欣慰地点头,随口问,那屈子是何人?
是妇人!
去你的!
一片笑声中,参军与苍鹘行礼退场,满座宾客陆续起身,前往曲江岸边去看赛龙舟。
晁灵云混在人群中,很有默契地与李怡对视了一眼,随后找机会掉队,趁人不注意躲进了一处柳荫里。
初夏的垂柳郁郁葱葱,柔密的柳条如翠绿的穹庐,遮住了晁灵云的视野。她在一片绿荫里等待着李怡,期待中纠结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落在李怡眼中,他稍后一定会来见自己。可对李怡来说,今日这次相会是全然功利的,并且往后也一样,这其中压根没什么情分可言。
相形之下,此刻心跳不已的自己就显得分外可笑了。
晁灵云懊恼地捋下一把柳叶,握在掌心里搓揉,正心烦意乱间,眼前密不透风的柳条忽然一动,随后被分向两边,让一道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
晁灵云的心跳瞬间漏掉一拍,双颊绯红地望着来人,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李怡低头凝视着晁灵云,一言不发,只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目光闪动,欲诉还休。
眼前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对她做过什么。
今日距离上一次相见,其实只隔了短短三日,可他心中却自有一份醉意,就好像朔日那夜因她而生的百般滋味,都在他一日三秋的心境中被酿成了酸甜并苦涩的醇酒,让他心口发热、神志昏昏。
浓密的柳荫如一方小小的天地,让彼此间的沉默变得有些尴尬,晁灵云忍不住又唤了一声: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