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江白砚伤口撕裂,负责了这几道菜的翻炒,由于不熟练,大多数菜品色泽不均,万幸没有焦黑发糊,算是可以下口。
这是第一次。
施黛摸摸鼻尖:等我陪你多做几回饭,慢慢就熟练了。
卖相不怎么好,味道应该不差吧?毕竟是江白砚调的。
施黛夹起一筷由他炖煮的茄子,没做多想放进口中。
江白砚没动筷子,抬目看她。
静静咀嚼片刻,施黛睁圆眼:好吃!
江白砚做菜时掐准了时间,茄子炖得软烂入味、吸满汤汁,又不至于过于粘稠,一口咬下微辣含甜,回味无穷。
兴致肉眼可见变得更高,施黛毫不吝惜夸奖:下饭神器。
江白砚道:今日菜色不多,若想吃别的,我今后再为你做。
施黛连忙摆手:别别别,两个人六道菜,这还不多?
对了,还得给小黑屋里的三位同僚留些,把人关在这儿,不能饿着。
至于以后的话。
她笑逐颜开,嘴皮子利索得很: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
听施黛一股脑往外报菜名,江白砚很轻地笑:好。
被他哄得心里熨帖,施黛拿起筷子夹一块茄子,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一个亲昵的、自然而然的举动。
江白砚微微一怔,把茄子衔入口中,撩眼看向她。
他眼瞳漆黑,像深不见底的井。施黛被盯得茫然:怎么了?
江白砚笑笑:好吃。
他这副样子温驯乖巧,很让人心底发软。
施黛愈发欢心,又夹起一块豆腐,喂向他唇边:这个这个!我炒的。
清甜软嫩的豆腐入口即化,虽有一部分泛出焦黄,仍称得上回味甘甜,口齿生香。
江白砚张口咬住,刚把它咽下,又见施黛投喂来另一道菜。
像发现了新大陆,她没压住嘴角上扬的弧,看他的眼神里带点儿好奇,更多是专注。
在这般全神贯注的凝视下,仿佛她眸中所有的华彩全落在他身上,像星光兜头罩下。
江白砚轻声问:怎么?
你吃东西像猫一样。
施黛忍俊不禁:好可爱。
江白砚吃东西习惯小口小口,有几分矜雅的温静,被她投喂,神态乖得不像话。
而且——
施黛凑近他一些,目光微转,笑得嘚瑟又新奇:你耳朵红了。
皮肤白皙的人,面上藏不住丁点儿绯意。他耳尖原是玉白,此刻蒙上淡淡的粉,十足惹眼。
看来江白砚不太抵得住夸夸。
江白砚沉默一瞬,眼睫微颤,似有些不自在:是么?
是是是。
施黛弯着眼,戳戳他耳朵尖:这里,摸起来是热的。
被她一碰,那处绯红更深。
这样的反应很有意思,施黛还想再摸,尚未探出手指,唇间一热——
江白砚陡然靠近,轻咬在她下唇。
稍纵即逝,却如电流相触,把麻意揉进胸腔深处。
触碰仅有刹那,江白砚适时退开,眼瞳黑沉,像能把她吞噬殆尽的渊。
施黛默默坐回原处。
她老实了。
江白砚反而笑了笑:不看了?
明知故问。
施黛飞快瞅他,夹菜堵他的嘴:好吃爱吃多吃点。
江白砚厨艺不错,这顿饭吃得施黛心情舒畅。等用完晚膳,她记着小黑屋里的三位同僚,给他们分好饭食。
劳烦你,为他们送饭。
江白砚温声道:我来洗碗。
不用。
施黛踌躇满志,信誓旦旦挺直身板:你好好歇息,等我回来。
洗碗比做饭简单多了,她有能耐做好。
施黛提着食盒出门,江白砚一语未发,缄默看她走远。
少女挺秀如竹,髻间由他绑上的鹅黄发带飘悠飞荡,像朵探出枝头的迎春花。因为心情不错,施黛步履轻快,衣袂生风。
直至那道雪白身影打开暗室房门,消失在幽暗长道,他方阖上眼。
识海涌出撕裂般的剧痛,似有刀锋割开皮肉。竭力忍耐许久,江白砚右拳紧握,骨节泛白,指尖深陷掌中。
一缕黑气自肩头溢散,飘渺如烟,不等荡出房门,被江白砚抬手掐灭。
隐隐约约,脑海深处,一道含混不清的嗓音沉缓低喃,继而滋长万千呓语,声声如刀。
疼痛漫延,江白砚眼底却是冷峻到极致的清醒,在又一缕邪气显形之前,抽出袖中黑金短匕。
利刃刺破手臂,血珠滚落如线。他下意识的念头,是今日不该穿白衣。
不可让施黛察觉。
邪祟的
↑返回顶部↑侵蚀愈来愈深,于今日遽然加重,正如施敬承所言,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患,留不得。
至少现在,不可让她察觉。
臂上的刺痛唤来一丝清醒,江白砚目色沉冷,思忖般紧握刀柄,于心口逡巡。
似是自嘲,他无声笑了笑。
(一更)
寄生于江白砚体内的邪祟没有名姓, 亦无由来,传闻人间尚是一片混沌时,它已存在。
往前追溯千年, 九州内数名大能齐力围剿, 付出惨痛代价, 将其封印于玄牝之门。
十年前, 恶祟挣脱束缚, 重临世间。
因爹娘的缘故, 江白砚对那场正邪之战了解颇多。
上古邪祟的力量远远超乎凡人想象, 仅凭它一己之力, 可震天撼地,引天下妖魔趋之若鹜。
曾有人言, 比起祟,它更接近于神。
俯瞰世间,居高临下,无论人与妖,于它皆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尘泥。
由邪念凝成的祟物天性本恶,而今扎根在他心底,正源源不绝溢散恶意。
为何要负隅顽抗?世人厌他辱他,何苦守着这世道?
不如应允它的侵入,攫取无上权柄, 生杀予夺, 全凭他喜好。
冷眼旁观大昭覆灭, 未尝不是件趣事。
心绪凌杂,乱如蛛丝, 江白砚动身前往卧房,用绷带遮掩血迹。
他的手在发颤, 神情冷戾沉凝。
恶念腾起,再被决然压下。
江白砚包扎伤口的动作行云流水,缠完绷带,恢复在施黛面前温静内敛的情态。
他足够冷静,因而清醒感知得出,自己在渐渐沉沦。
需要举国之力才可封印的邪祟,怎会被他轻易镇压。
江白砚抚上左侧心口。
掌心下的鲜活之物不断跳动,只需稍一用力,便碎作血沫。
到目前为止,他做得到勉力压制邪气。
待他濒临失控——
门外响起脚步声。
江白砚垂眸掩下暗色,若无其事地转身,勾起唇角:送完了?
嗯。
施黛从门外探进脑袋:你在卧房做什么?
江白砚道:看看你的衣裳。
江白砚差遣小妖买来蔬果时,托它购置了几套女子穿的衣裙,好让施黛换下他那件过于宽大的白袍。
施黛晃一晃袖口,看袖摆飘飘鼓动,不禁轻笑:穿你的衣服,其实也挺好的。
江白砚想必给了小妖不少银子,买来的衣裳布料柔软,全是长安风靡一时的款式。
施黛喜欢漂亮的物事,把它们逐一摆上床头,下意识问:它有没有告诉你,长安城里,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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