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心里舒不舒坦, 柳如棠不知道也不关心,反正她挺舒坦。
谢谢几位新队友,让她神清气爽。
缠在脖颈上的白九娘子舒展一下尾巴, 嘶嘶道:哎哟, 你说这事儿吧……咱不好说。
所以, 施黛问, 你们对女儿失踪的前因后果一概不知, 之所以不报官, 是受了窗外鬼影的威胁。是吗?
男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 更趋近于五彩斑斓的黑, 闻声一震,悻悻看她。
这姑娘生得讨喜, 杏眼圆润,唇红齿白,一笑如初初绽开的梨花花蕊。
很难想象,就是从她口中,说出了给死人上供那样的狠话。
是。
男人颤声道:流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怎会害她?不报官,实乃万不得已。
我那苦命的女儿……
他身旁的女人垂头抹眼泪:大人们,千万要找到她啊。
二位放心,我明白。
沈流霜微笑安慰:二位待女儿情深意切, 绝不可能是置她于不顾、顽皮赖骨、人面兽心、唯利是图的禽兽之流。
夫妻二人:……
沈流霜话术得体, 叫人无法反驳。他们觉得自己被结结实实骂了一通, 但他们找不到证据。
好气。
这对夫妻一口咬定事实如此,再逼问下去, 也得不到真相。
一行人很快告辞,走出院门, 柳如棠摸了摸下巴:你们怎么想?
很奇怪。
阎清欢回忆着从话本子里学来的推理技巧:夜半见鬼,厉鬼让他们不要报官,他们就真不报了?这可是关乎一条人命啊。
而且,不止这一家。
沈流霜思忖道:若说这家人胆小怕事也就罢了,一共有那么多女子失踪,莫非她们的家人全是胆小如鼠之辈,没一个敢报官的?
如果是她,得知家人好友被厉鬼所害,哪怕前路九死一生,也要争个头破血流。
江公子不是问过那对夫妻,关于‘厉鬼’的长相吗?
施黛说:他们答得太详实了。那两人都是平民百姓,见鬼后居然能仔仔细细观察一番——胆子这么大,还不敢去报官?
阎清欢恍然:对哦!
他身为镇厄司的一员,就算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见到浑身是血的厉鬼,都会下意识避开视线。
等会儿,这话得细说说。
白九娘子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他们所谓的‘见鬼’,很可能是编造出来的说辞?
如果以这个思路往回推。
施黛轻声道:见鬼是假,那么被厉鬼威胁也是假。这些人家没了女儿和妻子,却选择知情不报,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阎清欢眸光一动,跟上思路:女子失踪的真正原因,和她们的家人有关!
施云声静静听他们的对话,眼中生出迷茫。
他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全部来源于施府。爹爹娘亲慈爱温柔,姐姐待他亦是极好,他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蓄意残害亲眷。
人,真的很难理解。
或许是卖妻鬻女。
柳如棠沉声:将妻女发卖,从而赚取银钱。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
默了默,柳如棠冷嗤:记得那尊送子观音像吗?
明明有了女儿,却对生子念念不忘。女儿失踪后,居然不忘给送子观音上香。
纯粹的赚取银钱,可没办法为他们带去一个儿子。
镇厄司处理过类似的案子。
静思片刻,柳如棠道:一些邪祟为了尽快积攒修为,会与人族达成交易——邪祟给人好处,那人受到恩惠,需要献上同等的报酬。
长安城中有镇厄司当职,邪祟游荡于街头害人,风险极大。
与其冒着被当场抓获的危险,不如暗中驱使人族,自己则龟缩一角,等待供奉就好。
说到这里,柳如棠冷声笑了笑:而邪祟索取的报酬,通常是人。
也就是说,阎清欢咽下一口唾沫,这些人家的妻女消失不见,也许是因为……他们主动把妻女献给邪祟,换取好处?
大白天的,他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这种震悚不同于见鬼时的惊愕,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凉,像有雪水渗进五脏六腑,阴森森的,叫人发怵。
古往今来,这类案子有很多。
柳如棠笑着觑他,似是觉得他太过天真:世人皆道妖鬼可怖,可去大理寺里瞧瞧,滥杀无辜、心如蛇蝎的人同样不少。
有时人心之恶,远比怪力乱神更骇人听闻。
白九娘子尾巴一晃,义正辞严:您等会儿,心如蛇蝎?
它们柳门的仙家,绝不与蝎子共沉沦!
柳如棠扶额:行行行,心
↑返回顶部↑如毒蝎。
施黛听得笑笑,想了想,敲响隔壁人家的大门。
阎清欢好奇:这户没人失踪吧?
如果那些人家真用妻女换来了好处,施黛说,以一条人命作为代价,肯定是好东西。既然他们不愿意说,问问街坊邻居,或许能有线索。
无论是邪祟作乱,还是献祭人命,都是他们根据经验得出的猜测,没有依据。
大门很快被打开,得知几人的镇厄司身份,屋主搓手笑笑:大人们找我,所为何事?
那户人家。
施黛指了指方才出来的院落:他们近日有没有什么不同?
屋主匆匆望去:是赵五郎家啊!听说他们家的女儿流翠失踪不见了。官府的人几日前来问过我。
柳如棠蹙着眉,一双凌厉的眼明如寒星:女儿失踪,他们是何反应?
屋主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压低声音。
我觉得有些古怪。
屋主道:官府说,流翠已经失踪了好几天。可我记得几天前,他们两口子跟没事人一样,见了我居然还乐呵呵打招呼——听说连官都没报。
这哪是丢了女儿的样子。
施黛点头:还有别的吗?
别的?
屋主静思片刻:我记得……赵家男人好赌,流翠失踪后,我曾见他从赌坊出来,拿着个鼓囊囊的钱袋,满面春风的。
屋主说着轻嘶一声:女儿失踪,他去大赌特赌。大人们,这不太像话吧?
何止不太像话。
渐渐理清思路,施黛朝他颔首一笑:我们知道了,多谢老伯。
钱袋鼓鼓囊囊……
沈流霜细细端详手里的案件卷宗,抬起头,与施黛对视一眼:接下来,去赌坊吧。
赵五郎去的赌坊,是位于大安坊中央的长乐庄。
不出所料,据店里伙计所言,赵五郎前来赌博的当日,带着一大笔钱。
那人是我们这儿的常客,手气不好,一向输多赢少。
伙计道:他家里穷,有时输得多了没钱补上,被其他客人打过几顿。不过那天……他带了不少银子,运气也不错,所以我印象很深。
女儿失踪不久,他就得来满满当当一袋子银钱,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离开赌坊,接下来拜访的几户人家,说辞大差不差。
妻女无端失踪,夜半见鬼,受到威胁。
值得一提的是,每当被追问起厉鬼的模样,所有人的答案出奇一致——
红衣,女子,双目被剜去,淌出血泪。
殊不知描述得越统一越详尽,越有猫腻。
连续奔波两个时辰,夜色渐深,几人都有些疲累,寻了个茶楼稍作歇息。
绝对统一过口径!
阎清欢将茶水一饮而尽:那女鬼的模样是刻在他们脑子里了吗?所有人描述得绘声绘色,离谱。
施黛把线索粗略串连一遍,咬下一口桂花糕:那些人将妻女作为筹码,要么卖掉,要么主动献给邪祟。因为是自家人,只要他们不报官,就不会暴露。
哪怕邻居问起妻女,也能随口胡诌去了学堂或回了乡下老家。
事实上,的确有几户人家是这样做的。
还有城中失踪的流浪者。
柳如棠啧了声:流浪者无依无靠,身边没有熟识之人。就算突然消失不见……也很难引人察觉。
无人上报,无人在意,无人知晓。
直到冯露出事,冯家人禀报官府,大理寺才查出竟有这么多人离奇失踪。
阎清欢咬牙:真是混蛋。
长安一直有人牙子,受官府所制,不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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